老大(出书版)(74)
可是,那破碎又空洞的眼神,怎么像是连他自己都迷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到底,被放弃了的是谁?
宋洵华放弃了关容允,还是放弃了他自己。
电话中传来的讯息,他高价聘请的那个看护,被人发现陈尸在去买餐饭的途中,行刑式的枪决,额头中弹,一枪毙命。
他不认为一个背景单纯的妇人,能够惹来这致命的杀机。
红门没有这个意图,至于青帮,艾可从来就不清楚到底关容允留了些什么烂摊子尚未收拾……
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把这样的讯息转达给宋洵华……都说放弃,这些事情,转不转达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就这样死了也好。」艾可在嘴里咕哝着,可是却起身拿起了车钥匙,走向了宋洵华的办公室去。
就这样死了也好……然后那个死结就永远解不开,然后宋洵华将永永远远被那个看不见的绳结绑着,至死都脱不了身……
艾可觉得他自己的脑袋也快打死结了。
开门声,关门声,走在楼梯上的脚步声。
因为太过寂静,静到几乎耳鸣,躺在床上的关容允,隔着房门,隔着楼层,他可以清楚的听见一楼那些细微的声音。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吗?
他站起身,久卧的身体虚弱四肢乏力,但他仍然勉强提着力气走到了衣架旁,拿起了衣架上挂着的那件外套穿到身上。
这件外套,是那天在游乐园时,宋洵华从身上脱了下来,搭在陈小悲身上给他驱寒的那件。
外套挂得久了没人穿,那个人的温度和气味早就不存在,能够提供的暖度,只能从那回忆中去找寻。
他将几上用来解开宅子保全的磁卡收入了外套的口袋中,拿起那迭钱和那张纸片,看也没看,就直接扔入了床边的垃圾桶中。
不需要看,光是看到那把枪,光是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宋洵华,关容允立刻就明白了宋洵华的意思。
从震惊到怀疑,当困惑和不解一点一点消退后,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近乎绝望的平静。
宋洵华放弃了他,放弃了这段感情……
于是这样,他就得到解脱了?
而我呢?
坚持到了这个地步的我呢?
果真如此的话,他想要听,想听宋洵华亲自对着他说,他再也不需要他了。
如果这真的是你的期待,那我……
「艾可,你到底在搞什么?马上给我掉头回帮内。」
「……」面对着一旁的咆哮,艾可没有搭腔,只是继续专心地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掉头的意思。
「我说掉头你是聋了吗?搞清楚你的身分!你这可是挟持帮主!艾可,你还要命就给我回头!」
「……」突然发现原来沉默这么好用,难怪那个姓关的男人一天到晚总是用它……某些场合,真是无声胜有声,多说无益。
「艾可!」
「请你亲自去和他说。」
「……」
「如果要做了断,就亲自在关容允的面前,对他说你放弃,说你再也不爱。不然你仍然还是在逃避,缩头缩尾,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我……」宋洵华突然说不出话来,像是被针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软绵绵的摊回汽车的座椅上,再无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气势。
原来,他仍然,还是在逃避而已……
「关先生,吃饭了。」
看护将手中端着的餐盘放到床边的几上,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那蜷缩在棉被中的凸起,突然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了枪,对着床上的人连续开了五枪后,才伸手掀开了棉被……
「呃?」他惊愕的发现,棉被里除了一堆被子弹打得孔孔洞洞的衣物堆之外,哪有什么关先生……
更惊愕的是,他的头,从后脑到前额,一股熟辣辣的感觉,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给贯穿而过……
低头看了看那张床,大量的鲜血像是喷油漆那样泼洒在白色的棉被和那堆衣物上,而那喷洒点,正是自己的前额。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就倒向了那张床,再也没机会好好的想了。
「……」看来他离开了青帮好一阵子,整个帮都退化了吧?派出来的杀手这么不谨慎,又这么丑……让这么丑的男人穿着女装,不知道是想来杀人,还是想来吓人的。
关容允望着手中的那把枪。
这把他送给宋洵华的枪,状况非常好,枪的主人,看来非常仔细并小心的保养珍惜着。
只是他受伤的手不再像从前那么灵活的控枪了,前四只指头因疼痛而有些使不上力,而小指……似乎变成了装饰品,完全失去了功能。
对某些人来说,也许少了根小指头的影响不那么大,但对一个拿枪讨生活的人而言,少了一根小指头,意味着未来在操控枪的精准度上将大打折扣。
现在想这些,恐怕也没任何意义了。
因为能不能走出这间宅子,都还是个未知数。
他放轻脚步走向了房门,如果方才他没有听错,来的人不只一个。
就在他靠进了房门时,从门缝中,一只手握着一把枪伸了进来……关容允一脚将门踹上,将那只手给夹住,但因为病痛削弱了体能和力量,本来能够直接夹断对方手腕的这么一着,却没达到预期中的效果,幸好他的反应并没有跟着削弱,举起枪对着卡在门缝边的手掌开枪……
只听门外一声哀号,那只被他打得开花的手掌放开了手中的枪,从门缝缩了回去,而就在关容允一脚将地上那把枪踢开后,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关容允闪身避开了被门板的攻击,却躲不开那个手掌被打烂狂怒的汉子整个人扑身而上,被这一撞关容允摔到了地上,手中的枪也因疼痛而无法握稳,弹落到了墙边去。
汉子的身型壮硕,就算手掌被打穿了一个洞还是不减他的战斗力,失去了枪枝的他仍然战斗力十足,一手扣着关容允的颈子将他压在墙边,用血淋淋的那只手抽出了腰带上的短刀,高高一举就往关容允的心脏部位刺去。
关容允倒也滑溜,身子一缩往下沉,竟是在一瞬间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刀,刀子插入了他的肩头整只没入,卡在肩胛骨中,那汉子一楞之下也没想到要把刀子拔出来再次攻击,而开花的手掌在方才这么一用力之下更为剧痛,趁着他分神之时,关容允一脚踹向了他毫无防备的下体,痛得疵牙咧嘴的汉子滚落到一旁地板上,关容允伸手握住了肩上那把刀的刀柄,咬着牙用力一拔,也不管那伤口哗啦啦地开始涌着鲜血,从地上爬起走向汉子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手一伸刀刃一反,划开了他的气管和颈部动脉。
扔开了滴着血的刀子,关容允蹒跚地走向房间角落,弯下腰捡起了宋洵华留下的那把枪,大量的鲜血从肩膀上的伤口流出,浸润了整条手臂,鲜血沿着手腕手掌不停的滴落在地板上,湿滑粘腻的感觉更增加了握稳枪枝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