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始终还是微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则平到家的情况跟修宁相同，也是施然一听见动静就急着来开门，而他一见到施然却迫不及待来到客厅，却见修宁对他微笑说道，“大家都在等你，已经饿坏了。”
修宁的笑是一种态度，一种让则平明了却心疼不已的态度。
“我去洗手。”则平没有再看一眼那微笑。
他转身进盥洗室洗手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只有七个字：我没事，你别在意。
“施然的母亲是我母亲的表姐……”饭桌上曾母开始追溯跟施然的亲属关系，严格上算起来她跟则平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可是两家大人从小就让他们的孩子那么叫，所以施然也很习惯叫则平表哥。
“小的时候表哥也是一副大人的模样，同年纪的小朋友都喜欢依赖他……可惜后来表哥搬家了，我们全家也移民到了加拿大。”施然很有兴致地讲着修宁认识则平之前的事，因为则平小的时候并不是跟修宁住在一个城市，而是念小学的时候才搬了过来。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则平。
“之前我跟施然的妈妈一直有联系，不过他们并没有回国的打算，所以则平订婚的时候才没有出现。”曾母似乎有意提到了那次订婚，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我们则平没有福气，毕竟修宁的妹妹是则平那么喜欢的人。”
“妈，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则平皱起了眉，不知为什么，他已经很久不去想桦敏了，而这次被他母亲提起来却并不觉得心痛，反倒是一心牵挂着身旁坐着没有出声的修宁，他母亲提起桦敏分明是故意的，在看见施然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顿饭并不是那么简单，若不是修宁不希望看见他跟母亲翻脸他怎么还能安然坐在这里？
“怎么能不提？本来你早就结婚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单身？”曾母一口反驳道。
“桦敏的事是意外。”则平的脸色已经忍不住变了，他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所以说你没福气啊，难得那么好的一个儿媳妇，修宁也知道我很喜欢桦敏的，是不是，修宁？”曾母转向修宁问着。
“嗯。”修宁点头，“小敏经常会提到伯母您，说您对她很好。”
“就是，可是真没想到……”曾母说着眼睛不由红了起来，施然忙在一旁出声安慰道，“则平哥以后一定会遇上另一个跟桦敏一样好的女孩子的，伯母您不要伤心了。”
“我怎么能不伤心……”曾母还在说，则平却已经忍不住要出声阻止，可桌下却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那人的手掌很干燥，握着让人安心，却也揪心。
修宁……
我没事，你别在意……想到手机上那七个字，则平仿佛能听到他这么对他说着。
这顿饭表面上吃得很平静，可一个小时下来却让则平觉得很疲惫，他知道修宁一定也是一样。
“施然做饭那么辛苦，碗就放着吧，则平会洗。”收拾的时候曾母又发话了。
“我先送修宁回去。”则平起身却道，他低低沉沉地说着，看不出一点表情。
“施然一会儿也要回去，修宁也再坐一下吧。”曾母一脸笑容，让人根本不会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用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修宁笑着摇摇头，示意不需要则平送。
则平看着修宁，不容他拒绝地道，“我陪你下去，还有事跟你说。”
曾母见状脸色变了变，却没吭声，她知道再出声则平难保要跟她翻脸。
则平拉着修宁出了门，“碰”地一声把门关上甩手而去，却没有乘电梯，直接走了楼梯。
修宁没有说话，任则平拉着他一路往下走，本来只是被抓着手腕，则平却在出门之际改握了他的手，五指与他交叉相握，感觉到他掌心的温暖。
楼梯很静，因为是二十楼，少有人会走楼梯，下了几楼则平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面对修宁，他的表情很深沉，却也很无奈。
“你能忍，我却不能。”他的声音低哑，嘴里说不能，却还是忍了下来，可心里那种闷闷的痛一直停不下来，直到这一刻单独面对修宁才觉得好过一点，“真想早点让你离开那里……”他按住额闭了眼靠上身后的墙，有些脱力地道。
“我知道……”修宁静静看着则平低语，忍不住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他本就能忍，因为他就是这么看着则平走过来的。
缓缓凑近了则平，轻轻吻上他的嘴唇，却只是微微的碰触，然后抵上了他的额。
“我该走了，你回去吧……”修宁在他唇畔低低说道。
则平好久都没有反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是觉得不舍，他忍不住轻唤着眼前这个人的名字，“修宁……”
他真的，已经很舍不得这个人了。
修宁感觉到了，他不由感慨，感慨如今能离他那么近，不再是以往那种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无法触摸的距离，他现在可以握他的手，可以拥抱他，亲吻他，也可以陪伴他。
“我爱你，则平……”修宁开口低语，他从没有亲自说出过这句话，因他本来一辈子都不打算说出来，可现在则平就在他跟前，气息近在咫尺，他知道则平需要他，尤其是这种时候。
修宁……
则平叹息，他一直爱着自己，爱得那么累，到了如今，自己却贪恋起他的这份爱来。
不禁伸出手抱住了他，感受着他的存在。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努力，今天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修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么低沉轻柔，挑动了他的心弦。
“我会爱你……”则平开口，从他想试着开始爱修宁开始，他会一直爱下去，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好，好到他心里再容不下其它的人，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感情，甚至要超过跟桦敏——超过某种意义上的“爱”。
“我知道……”修宁在他颈侧低低道。
三
第二天中午修宁接到了曾母的电话，他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曾母一定会单独找上他说清楚。
他知道曾母始终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要他离开则平。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那里人并不多，也很安静，修宁去的时候曾母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正襟危坐，一脸面无表情。
修宁在门口看到她的时候不禁顿了一下脚步，脸上苦笑一闪而过，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已是淡淡的微笑，温和而有礼，“伯母。”
曾母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坐。”
修宁坐下，一旁店员过来问他们点餐，曾母要了一杯咖啡，修宁中午还没有吃饭，空腹不能喝咖啡，因此只叫了一杯牛奶。
“你应该很清楚我找你是什么目的。”果然曾母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我知道，可是那天我也已经回答过了。”修宁看着曾母说道。
曾母摇头，她直直注视着修宁说道，“你既然爱则平，难道要他一辈子失去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