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修宁从手术室回来,也没急着去吃饭,而是打算去看看则平的情况,想要给则平再拍一张片子了解一下骨头的状况,这样想着他回到办公室,抽出则平的病历坐下来仔细看,也没有留意门外的脚步声。
“笃笃”两下敲门声之后修宁也不抬头,只是随口对门外的那人说了一声“进来”,因为他并没有锁门。
那人走进来之后把门带上,顺手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修宁听到这个声音才讶异地抬眸,却看见走进来的人一脸淡笑。
“……则平?”修宁怔了怔之后站起来走上前,一双眉就拧了起来,“你怎么能起来?没人阻止你?”
则平也皱眉,“我都见不到你……”
修宁扶住他,看着他额上的汗水,知道他走来这里费了不少力,虽然过去了快一个月,可骨头的伤不可能那么快复原,就算是已经能下床,可动一动必定还是会很痛。
“你应该躺着……”
“我不要躺在那里。”则平几乎是无奈地说道,而他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专注,注视着修宁不放。
修宁低低叹息,对视则平的眼睛,然后轻轻拥住了他。
“你瘦了……”他知道则平是想见自己,他又何尝不想见则平?虽然他每晚都能见到他,可又怎么会够?
“难道你不是?”则平的声音有点埋怨,随后在修宁耳畔低低问道,“有按时吃药吗?”
“有。”修宁回答。
“不要为了陪我不好好睡觉,你睡眠一向不好,又睡得很浅。”
“我会的。”
“三餐也要定时吃。”
“好。”
“晚饭吃了吗?”
“……”
“修宁……”则平忍不住抬眸瞪修宁,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才刚刚手术下来,正要去吃。”修宁笑着解释。
“那你现在去吃饭,我自己会回去。”虽然很想见修宁,也想陪他吃饭,可现在的状况并不允许他到处走动。
“不行。”修宁立刻摇头,“我叫护士拉张病床来送你上去。”
则平皱眉,“修宁——”有这么严重吗?他觉得已经不是那么疼了,虽然现在比之前要厉害一些——
“你也要听我的话。”修宁看着则平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说道。
“我不过是想悄悄来看你……有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吗?”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就怕被护士长知道要说他一通。
“有。”修宁肯定地回答,却也知道则平在担心什么,于是笑着对他说,“你放心,我亲自把你送回去,顺便给你拍一张片。”
看着修宁的笑脸,则平忍不住又拉过了他,靠近他,然后吻上他的嘴唇。
“真想见你……”一直以来,则平头一次尝到了深刻想念的滋味。
修宁回吻着则平,气息被彼此笼罩,也都是想念的味道。
“伯父,伯母。”则平有些讶异来探望他的人,因为竟然是修宁的父母,而带他们来的人是岑芸。
自从修宁被则平找回来之后卓母对修宁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修宁有时候甚至也会回家吃饭,有时还跟则平一起回去。
“找修宁找不到,问了岑芸才知道你出了那么大的事。”卓母从前就把则平看成是半个儿子,因为桦敏的事一度赶走修宁,对则平的态度也因为修宁的缘故牵而改变过,可是三年的时间里修宁毫无音讯和慢慢从岑云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真相让她无法再责怪修宁,也希望则平能把修宁给找回来。
所以如今她依然把则平看成了是自己某种意义上的女婿,他出了事她怎么能不赶来看他。
“我已经快好了,就是肋骨的伤还没那么快复原,不过已经能下床稍稍走动了,修宁说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回家修养。”则平微笑着对他们说道。
“修宁工作忙,到时候我可以来照顾你。”卓母亲切地笑着说。
“那我先谢过伯母了。”则平的笑一向温和,对于卓母的改变他很乐见,因为至少修宁最亲的人能接受修宁和他的关系,让他觉得很欣慰。
只是修宁离开的三年他每次想起来就会觉得心很痛,怪自己那时不追上去,让修宁一路走得那么辛苦。
“谢我作什么?”卓母笑笑,又问则平,“修宁最近好吗?他一直没有回家?”
“嗯,他执意要留在医院,可是因为我母亲……”则平没有说下去,只是皱起了眉,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母亲的事我们已经听岑芸说过了。”卓母说道。
则平看了看卓母身后的岑芸,岑芸却对他眨眼睛,则平一看就知道岑姐一定是故意把他们找来好说服自己的母亲。
“我们先去看修宁。”则平这时说。
“你也去?”岑芸并不同意。
“我要去。”则平却说。
他们去找修宁,并不知道曾母也在修宁的办公室。
修宁不知道曾母找他是什么事,只知道不会是好事,或许因为昨天则平在病房失踪了一会儿所以来找他兴师问罪。
“则平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会出事?”曾母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她静静地看着修宁,静静地问。
修宁摇头,他还没有机会问则平,可却知道则平是因为保护母亲而受的伤。
曾母继续注视修宁,缓缓说出了一句话,“那天则平如果不追上来,那么躺在医院里的人一定是我。”曾母这句话说得异常平静,可修宁却忍不住白了一张脸。
“您……是在威胁我?”难道……她竟是故意的?
曾母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因为我劝不回则平,他不要我这个母亲,却要选择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母亲,没有更好的办法。
修宁的手指扣紧了桌角,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
“如果你还是坚持,则平可能会因此后悔一辈子。”曾母根本不打算给修宁任何选择。
“伯母您……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修宁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辛苦。
曾母不回答,只是没有表情地看着修宁。
修宁感觉到腹部开始异常揪痛,他手指越扣越紧,指尖几乎刻出血来。
他该怎么回答?说放弃则平?从他的口中?
则平……
“……好。我……答应您——”冷汗自额头滑落,修宁的脸色一片惨白。
很疼,不知道是来自身体还是来自心里,修宁只觉得无法呼吸。
然后门开了,修宁看见了门外的则平。
则平——
他开口想叫他的名字,却因为痛到了极限出不了声,意识开始模糊。
对不起……则平……
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对则平说的,竟是这句话。
“修宁!”
一开门则平就发现了修宁的不对劲,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没有一点血色?随着他慢慢闭上的眼睛,则平的一颗心也拎了起来,他——甚至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