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债,是这样欠下的(33)

秦礼言唉声叹气,一时没憋住,对李群一五一十全说了。

“天啊!天啊!天啊!”李群直着嗓子叫,一拍桌子喊老板,“上啤酒上啤酒!没酒我抗不住!”先灌了半瓶下去,激动地抓着秦礼言的手,“方铮驰这人真是,太那什么了吧,亲侄子下死手摧残,对你倒是有情有义啊!他有什么把柄抓在你手里?”

“哎?”一语惊醒梦中人!秦礼言鼓着眼睛瞪李群,张嘴闭嘴过了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来。

李群还在起哄:“没把柄?那就奇怪了!”李群突然凑到秦礼言面前,一脸猥琐地说:“你要是个女的吧,还能解释成是人家喜欢你,可你偏不争气是个男的,你说这事儿邪门不邪门?”

秦礼言抄起酒瓶比画了两下,阴沉着脸说:“想知道?想知道就去问姓方的。本少爷不想提起他!”

李群急忙抢下酒瓶,讨好地笑,“别生气别生气呀!你怎么连玩笑都听不出来?”

俩人打打闹闹,吃吃喝喝,一小时后各自回宿舍。秦礼言躺在床上睡不着,瞪着墙角的蜘蛛网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最后终于找到了类似事例:香港电影里常有这样的镜头——某人欠下高利贷,追债者寄死猫泼油漆打恐吓电话,但绝不会赶尽杀绝,否则将一无所获。方铮驰深懂这道理,所以今天才会放自己一马。

秦礼言自我洗脑,清醒的意识不停地重复:这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真理,真理就不容质疑;内心深处却在呵斥自己:你就胡扯吧!

惴惴不安地睡着了。

第二天星期一,一大早,秦礼言正在洗漱,方铮驰打来电话:“起床了吗?”

“嗯,刚起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想提醒你该练琴了。”

“唉!一大早就不能说点让人高兴的?”

对面笑了起来,“好消息倒是有,就怕你做不到。”

秦礼言立刻停止刷了一半的牙,“哦?你说,你说。”

“要是你星期三完成得出色,我就把你这个月的薪水调成六千。”

秦礼言高兴得手一抖,刷牙杯里的水泼了一鞋子,呵呵呵地光笑不说话。

方铮驰接着说:“顺便问一句,你脸上的淤青好点了吗?”

秦礼言还沉浸在“六千”里,根本没听见,随口答:“好多了好多了。”其实——比昨天更厉害,一夜过来,淤青没消,脸还肿了。那盒药膏早不知被他扔什么地方去了。

挂了电话,先去听了节课,然后兴冲冲跑到图书馆借琴谱。

秦礼言在音乐书籍区转了半个多小时,一个音乐学院的同学看着他很奇怪,问:“小言,怎么突然对音乐感兴趣了?嗯?你脸怎么了?跟人家抢女朋友被打的?”

秦礼言急忙抓住他,问:“你的钢琴能不能借我练几天?”

“先回答脸的事,我对这个感兴趣。”

“是,你想的一点儿没错,琴能借了吧。”

“不能,我没钢琴,我的专业是乐理。你练琴干吗?”

秦礼言没好气地答:“赚钱!”

“哦!”那人恍然大悟,“家教?还是上酒吧、咖啡馆、西餐厅弹?”

“西餐厅。”

那人一把夺走小言刚抽下来的一本《爱乐乐团经典曲谱》,放回去,说:“你呀!别死心眼!在餐厅里弹这个是玷污高雅音乐,回去在网上下点流行歌的谱子,照那个弹就行了。”

秦礼言又抽下来,说:“人家要开宴会,流行歌能跳得起来舞吗?”

那人促狭地笑,往书架上一靠,“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找你去当钢琴师?”

“唉!你能不能帮帮忙?事关六千块钱的生意。”

“六千?”那人惊呼,“赚了钱请我吃饭。”

从图书馆出来,秦礼言和他一起上音乐学院,跟琴房管理员借了架小钢琴,在半个专业人士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地练习。

如果有人经过门口,就能听到如下精彩对白:

“你五线谱认全了吗?翻简谱翻简谱,找找哪本书是简谱的。”

“找不着……嗯?……还真有一本。”

……

“别光顾着手弹,脚下踩啊!”

“钢琴还要踩?我以前好像从来都没踩过。”

……

“升5升5,换无名指,中指你扭得过去吗?”

“谁说的?我这不是扭过去了嘛。”

……

几个小时下来,练习者虚脱了,指导者瘫痪了。

“教你能要了我的命,我要是那餐厅老板早叫你滚蛋了。”

秦礼言趴在琴盖上懒得动。

“吃饭吃饭。”

俩人上食堂,回来之后,秦礼言千拜托万恳求,半拉专业人士看在六千块钱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继续活受罪。

如此过了两天半,专业人士眼冒金星走路虚浮。秦礼言感慨良多,以前居然能一晚上练熟一首简直是奇迹,应该犒劳犒劳自己。(他也不想想,以前练的是入门曲,跟现在的一比,天壤之别!)

星期三下午,在教务处梁主任的威逼之下,秦礼言去了新校区土木工程系。

往讲台上一站,底下“轰”一声笑开了。

前排那个活络的矮个子男生,站起来喘着气说:“老师,您这脸上很精彩啊……”

胆子小的互相偷笑着窃窃私语:

“别是作贼被逮,让苦主打的吧……”

“你要问他,他肯定说:‘让门撞的。’”

“也有可能说:‘走路不小心摔的。’”

……

秦礼言夸张地咳嗽一声,“同学们是不是在猜测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学生嘻嘻哈哈地笑,异口同声地喊:“是……”

“我要说帮忙抓小偷,被小偷打的有人信吗?”

又笑着喊:“信……才怪!!!!!!!”

“那好,我实话实说,前段时间研究生写阶段性论文,我敷衍了事,论文得了‘差’等,学分扣了,我后悔不迭,自己抽嘴巴,抽成了这样。”

底下嗷嗷狂吼,还有人叫:“老师,我爱你,不及格万岁!”

秦礼言微微一笑,“你们的作文写了吗?敷衍了事的我也给‘差’,学分也扣掉。”

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学生们惊恐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临时小班长站起来,举着一叠纸说:“老师,这是上次的作文,这个选修班共四十九个人,交了二十二份。”

秦礼言心满意足地笑,“好极了!先放在你那里。”

秦礼言开始上课,从“母狐狸”谈到《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屡试不中,扯到《儒林外史》中有同样命运的马二先生游西湖,从西湖扯到的《瘦西湖烟柳处》(学生在教材上没找到,开始躁动,互相问是什么书),因为这是黄书,又扯到《金瓶梅》(学生在教材上还是没找到,但却兴奋地直叫)。说起黄书,秦礼言立刻想到了《季历伶考》,一时生气,开始大段大段地用隐晦的文法讲古代戏子的“精彩”生活。学生云里雾里,秦礼言口干舌燥。

上一篇: 夜色摇曳凌霄花 下一篇: 长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