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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40)

唉!不喊“宋大人”又改成“公子”了。

“这种账目是铁证,公子明日是上交还是扣留?”朱佑杭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个县令赔了个小乐偶就把棘手难题抛给了公子,一旦事情败露,承担亏空后果的该是谁?”

就算我要负责跟住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宋临光敢想,没敢说。

正当此时,管家来报:“公子爷,饭菜准备好了,要摆上来吗?”

“嗯。”朱佑杭颔首,“布置客房,熨烫衣服,宋公子今晚要住在这里。”

管家领命退下。宋临耷拉着脑袋没反驳。

不一会儿,饭菜齐备,俩人对面而坐,朱佑杭把霉干菜烧肉端到他面前,“你们苏州的特色。”

宋临叉起肉块塞进嘴里,跟木偶似的嚼了两下,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

朱佑杭微不可闻地叹息,“好了,不必担心,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宋临三两口扒完了,朱佑杭看着好笑,慢条斯理地吃了颗蚕豆,宋临干坐着,愣是没敢催。

小半个时辰后,朱佑杭漱了口,洗了手,用凉毛巾擦了脸,然后起身拉宋临的手,“拿着账本。”

宋临跟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揣着账本边走边问:“去哪儿?”

“书房。”

“去干什么?”

俩人进了书房,朱佑杭指着砚台,“帮我磨墨。”自己在书柜里找了本空账册,“刺啦”把封面撕了,拿起薄如蝉翼的小片刀,极其精细地割开装册线。

宋临一边磨墨,一边疑惑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

“做假帐!”

“啊?”宋临目瞪口呆。心说:人不可貌相,这头猪还有这能耐?

朱佑杭提笔蘸墨,看宋临在发呆,笑了起来,“你准备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我没做过假账。”宋临讪笑,趴到书桌上,凑过去问:“你精通?”

“精通?这是堕落!”朱佑杭逮住嘴唇啄了一下,宋临脸通红,立刻退回去,朱佑杭眨着眼睛笑说,“我在户部跟假账打交道,到了刑部还是跟它们打交道,无非就是谎报物价,增加支出项目,只要入账出账严丝合缝就毫无繁难之处。整修衙门,更换轿马,驿站迎来送往……哪项不能光明正大地花银子?这九万多两很容易就能消融进去。”

宋临死死捏紧拳头,暗忱:这就是官场!这家伙在官场混迹了十年,快成精了!不对不对!已经成精了!

“我枉废圣人教诲,违背道德良知,多年研读圣贤书却在煞费苦心为公子做此不法勾当瞒上欺下,公子不该有所奖励?”

“奖励什么?”宋临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了挪。

朱佑杭见其试图逃跑,只得妥协,“天气炎热,帮我打扇。”

宋临顿时松了口气,乐呵呵地展开折扇轻轻地摇,问:“要不要喝茶,我帮你泡。”

“好。”

宋临放下扇子跑去沏茶,递给他,不接,就着手喝了一口,半天冒了一句,“烫了。”

宋临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可惜啊,人家没看见,嘟囔:“爱喝不喝。”

朱佑杭笑着侧过头来,“你今天真乖,让我想起了红袖添香,”一指香炉,“要不你也去添点儿?”

宋临大怒,竖着眉毛翻出里衣袖子伸过去,“这是白袖,我添香是给死人上贡,你要乐意我立刻脱了官袍就去!”

“刚夸你就故态重萌了。”朱佑杭悬腕疾书,“别跟我打岔,字写错了。”

宋临这个气啊,到底谁跟谁说话?到底谁跟谁说话?

月夜纯静,虫蚁窸窣,烛光摇曳。朦胧的窗纸上印着两个修长的身影,一个端坐桌前,一个轻摇折扇,站着的常常俯身,坐着的时时顿首。

光华流转,悄无声息。

站着的情不自禁地说:“你……好像很温柔。”

坐着的失笑,“你才发现?我一直很温柔。”

站着的举折扇狠狠敲了一下,坐着的很“温柔”地勾住他的脖子。

晨光熹微中,朱佑杭划断旧账本的装线,取下封面,蒙在新账本外面,穿上棉线,对宋临微微一笑。“捏造完了?”

朱佑杭把旧账放到蜡烛上引燃,“嗯。我一夜没睡,这场睡眠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第26章

“要不然……”宋临捧起账本故意卖关子,翻了两页啧啧称奇,“鱼目混珠,滥竽充数,扔进账本堆里谁能发现得了?”挑大拇指讽刺,“你的祖先朱熹大圣人在天之灵定然大感欣慰,他老人家在岳麓书院的精神纲领‘实事求是’被你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的这番言论本身就是在鱼目混珠。”朱佑杭动手脱掉外衣,“别顾左右而言他,把前面的‘要不然’说完。”

“可以!要不然……”宋临挤眉弄眼,“……我陪你睡?”

“哦?”朱佑杭挑眉毛。

“瞧瞧,瞧瞧你的狼子野心,一心一意就等这句话吧!”宋临吹熄所有蜡烛,“白日做梦!该去衙门了,你今天去哪个衙门?”

“哪个衙门都不去。”

“又要在家睡大觉?这日子过得……唉……”长长叹息,摆出痛心疾首的德行大发感慨:“平头百姓整日盼望青天大老爷能横空出世,可事实呢?每每心灰意冷无比惆怅!大明朝高俸广厦供养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小官亏空公款行贿逃避,大官敷衍塞责灯红酒绿醉生梦死。长此以往,社稷何安?家国何固?天下百姓何以生存于天地之间?”

朱佑杭笑眯眯地听完了,“骂得好!大明朝到底供养了一些什么货色?”眼神溜了他一圈,拉起宋临的官袍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小官贪污受贿宿妓行商,大官编造账目姑息养奸。长此以往,江山危矣,朝廷危矣,人心背离亘古基业危矣!”揽着他的腰靠在自己身上,“你说,如何才能整顿吏治?”

疮疤硬生生被揭开,宋临生气,闷在他衣服里咬牙切齿。

“我有个好主意,”朱佑杭拍拍他的后背,“万事总得从简入繁,大官先把违法乱纪的小官就地正法了怎么样?来,把藏进袖子里的账本交出来。”

宋临讪笑,抬起头,“大人,私以为……”

“如你所见,我根本不是什么清如水明如镜的廉吏。”朱佑杭笑着打断,“我向来奉行做官既要同流合污又要为国效力,不做至高无上的正人君子,也不做遭人唾弃的卑鄙小人。”掏出手绢擦拭宋临鼻尖的薄汗。

宋临目瞪口呆,“这……就是江秋嘴里的雍容大度平和中庸?果然中庸!”

把手绢塞进他衣襟里,微微一笑,“所以,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

宋临挣扎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所以,你这样的人最好别得罪!”

“很受教。”朱佑杭脱掉中衣,“陪我睡觉是补偿睡眠的,现在天色将明,暂且记下。不过,博誉,我违背良知帮你捏造账目,难道没有报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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