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眨眨眼又道,『变得比以前多情了些。』
长平口中的“多情”之意屈平自然明白,他无奈挑眉看她,唇角笑容未变言道,『公主莫要取笑我了。』
长平还是笑着看他,她总觉得此刻屈平的神情与往常相比要生动得多。
『你肯回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长平注视着屈平说道。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尤其那真正动人的爱情更是难能可贵。
对于屈平的改变,长平还是很乐见的,因为她知道——
皇上——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屈平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移开了视线,目光所及的是那淡青苍穹,大雁排成了一条直线一掠而过,便又只留下了一片空寂。
……他,还好吗?屈平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喃喃自语,宛如来自那片天际。
长平没有回答,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屈平,看着他眉宇间那抹浓得化不开的绵长情意,她知道,他感同身受,因为他确实是爱了。
爱着那个执着的少年,爱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其实一直都是爱着的——对于那个人,即便那不仅仅是爱,可却在转变为爱的同时,一起迭加而来,变得更重也更痛,这样的爱,决不会亚于世上任何一种,也不会亚于皇上给予的。
所以长平感到动容,对于眼前的他。
同为男子,也有为常理,要逃开何其简单,可他却回来了,因放不下也因为爱。
因他面对的坦然,所以这份爱也变得坦然起来。
『公主,我该走了。』看见皇甫倾擎牵着马朝这里走来,屈平便微笑着对长平说道。
长平只有点头,她亦希望——他与他,能早日相见。
『保重。』所以她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只是眼底的留恋之意却仍是难掩。
『大人一路小心。』皇甫倾擎将马缰递给了屈平。
屈平点头,翻身上马。
皇甫倾擎和长平并肩而立。
他们身后,一朵云彩轻飘飘移动着,棉絮般柔软。
第69章
离开了太原城,屈平和四名护卫一路朝着燕山疾驰而去。
到了阜平的时候传来了关于燕山之战的消息。
皇帝亲征果然使得军士们士气大增,一鼓作气将蒙古军击退至滦河以东地区。
可屈平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只因蒙古军异常彪悍勇猛,反击能力亦强,只怕到时再集结军队一齐攻来,恐怕会更加难以抵挡。
经逐鹿便是京城,屈平不敢稍作停留直接绕过久违的京城便至燕山,又经过半天的路程终于抵达丰宁。
日月无光。
此时的丰宁城就像是一座死城,孤零零的伫立在黄沙万里的戈壁之地,并在昏黄的阳光照射下投下了一大片黑到无边无际的阴影,显得孤绝,死绝。
从燕山一路行来,放眼所及之处皆是尸体遍布,血流成河,屈平不难想象那日战况的惨烈,也让他此刻的担心变得尤为强烈。
——他,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来者何人?』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看见来人喝了一声。
屈平没有下马,直接将皇甫倾擎给他的半块虎符拿了出来。
那名士兵即刻便把城门打开,让屈平一行人策马进去了。
城内也是静寂万分,屈平直接来到驻扎在城西的军营,同样出示了虎符令牌。
严霖看到虎符的时候便吃了一惊,他想不出到底是谁居然能拿到皇甫将军手中那块调动全国兵马的令牌,可在看到是屈平的时候却显然愣住了,因他更想不到来的人竟会是他。
『大人,别来无恙吧。』严霖一回神就赶忙迎上前去。
如果是他的话,那有令牌之事就不足为奇了。
『严将军,好久不见了。』屈平微笑,随即便问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军容整齐肃穆,正在点兵,严将军是否马上就要出兵?』
『大人注意到了?』严霖一怔之后点头回答道,『皇上命我午时前带齐一万人马整队接驾。』
『皇上如今在何处?』屈平马上问道。
『滦河边。』
屈平不免疑惑。
严霖接着又道,『今日两国约定在滦河定桥行结盟之礼。』
滦河边。
风平浪静,犹如当年的逐鹿河畔。
看见了。
离得很远,可他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在他的左右两边,是一字排开的军队,个个都是挺直的脊背,军容整齐一致。
顿时心脏鼓动,屈平紧紧拽住了手中的缰绳。
此时蒙古军在滦河的另一边,两军隔河相对。
“将欲夺之,必先固之。”这个道理屈平自然明白,东方颢提出结盟正是最正确的做法。
只见东方颢翻身下马,没有带任何人,走至桥的中央,对方亦有两人走上了桥,想必就是鄂尔和突殳了。
严霖和身后的大军也策马越走越近,在距离河边不到一里之地便停了下来,不动声色,静静观望着。
屈平站在队伍的最后,视线从东方颢身上移至河对岸。
蒙古军数万大军,黑压压一片在桥对岸严阵以待,而自己这方却只有区区一万多人。
屈平突然看见一丝空隙,心中不禁一动。
如果这阵势是威压倒也罢了,可是——
于是,屈平策马上前,来到严霖的身边低语唤道,『严将军。』
『大人?』严霖不解地转头看他。
『你仔细看对岸的军队,最右至最左,后排至前排,看见什么了?』屈平低声说道。
严霖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这一看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队伍中有一处很奇怪的空隙,方向却是直指定桥。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屈平看着严霖。
『严霖知道了。』他慎重地点头。
屈平说完没有退下,反而缓缓驱马走至最前排,下马之后却径自往桥上走去。
走得近了,便能听见东方颢与鄂尔的对话了。
『…… 蒙古民风剽悍,非你鄂尔大汗,无人可弹压得位,但中原并非牧场,立国之道与大草原迥然而异,也非鄂尔兄所能预料,中国帝王劳心费力,以仁义治国,与大汗以武力治国毕竟不同,若鄂尔兄真想以武力征服我中原,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东方颢声音沉稳,低而缓慢,一字一句清楚传来。
鄂尔听后便也说道,『自我一统蒙古以来,草原各部落皆来臣服,人口日多,仅以游牧为生已不敷日常所用。中原膏腴之地,东方兄又汇天地之财,怎么忍心坐视我部落穷困潦倒呢?』
他这一番话分明是恺视中原的地大物博,实是无赖之至也是无理之至。
屈平听了这话脚步不由停了下来,这时他已经离东方颢不远,站在鄂尔身边的突殳也早已看见了他,不过由于屈平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所以便什么也没说——因为他觉得屈平的前来是理所当然。只是屈平离开两年的事他却是不得而知的。
东方颢当然也听见了脚步声,来人显然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可忽然间又有种奇妙的感觉将他整个人包围了,很自然也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