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的?
“王爷的意思是李师师自己得不到唐陵,也不让唐陵得到荆云长么?”红衣蓦地抬眼注视朱濂之问道。
朱濂之点点头,他淡淡道,“一切都已在唐老夫人的算计之中,可她却算错了李师师这个人。”
他说着忽地低下了眼睑,垂首凝视画中的凤凰低语,“你可知道这世上……只有叶卿的心思是我最不愿去猜测的……”
红衣一愣,却不知他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王爷……”
朱濂之这时又抬眸看着红衣懒懒道,“这幅凤凰卷你就拿去吧,有空也好研究一下,免得浪费了叶公子的一番好意。”
他说的好随意,脸上的笑仍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看在红衣眼里,仿佛适才他垂眸时低语的那句话只不过是自己一瞬间产生的幻觉罢了。
“知道了,王爷。”
红衣说着垂眸,只见那只昂首长鸣的凤凰似乎正盯着自己看着,那眼珠竟是血一样的猩红。
唐门。
人影飘忽,黑丝纠缠,双瞳幽森,仿佛闪着磷火。
唐挽心已经是个垂暮的老人了,她早在几年前就已不再过问任何唐门之事,只是终日在佛堂静坐。
这夜她心神惶惶,心绪异常不安。
唐轩见过唐陵的事她刚刚得知,她忽然发现一切都错的离谱。
佛堂此时烛火煌煌,须弥座上,供奉释迦牟尼,金字往生咒中一朵金色莲花在光芒之中熠熠生辉。
唐挽心跪坐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她闭目念经,却始终无法定心。
眸光如鬼火般扑闪,她蓦地睁眼。
“谁?”她低声问着。
身后来人站住了,在月光下拉下一个冗长的黑色倒影,勾勾浅浅越过门坎,延伸到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之中。
唐挽心手中数着佛珠,又闭上了眼。
那人不动,唐挽心也不再出声,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
风轻舞,树叶婆娑。
暗潮轻涌。
忽然之间唐挽心动了。
她连同座下蒲团一同翻转,手中佛珠飞快出手。
一手莲花散的打法将那人周身上下大穴几乎全部封死。
她本就是暗器高手,她的出手自然不会有任何失误。
只是她忽然发现她错了。
因为这时在她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个面具。
精致的、诱惑的、完美却冰一般寒冷的鬼面。
然后一阵风在她耳际拂过,她不由倏的回眸。
那张面具赫然又在眼前。
不同的只是适才空洞无物的两只眼睛里面现在有了两簇幽光。
唐挽心心惊。
“枉生楼楼主?!”她哑声颤抖道。
“是我。”面具底下的声音优雅低沉,有着一丝露骨的笑意,仿佛对于唐挽心的惊措觉得很满意。
“我唐门自问跟枉生楼毫无干戈,楼主找老身究竟有何目的?”唐挽心不愧是在江湖上叱咤多年人物,一惊之后便镇静下来冷声问道。
面具后面的人吃吃的笑,片刻之后方才停下道,“确实没什么瓜葛,只是有些事很想问问你。”
“什么事?”唐挽心问。
“唐陵。”男子幽幽说出两个字来。
唐挽心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这两个字仿佛敲到了她的心里,疼的能滴出血来一般。
一瞬间,她似乎又苍老了许多,皱纹爬满了整张憔悴的脸。
她垂下头,很久都没有出声。
“一切都是因为我。”终于,她暗哑地开口。“可是……”她忽然抬起头瞪着眼前幽亮的瞳仁,大声说道,“即使他不是被我毁,也一定会被那个男人毁掉的!”她嘶叫出来,月光下只见她的神情可怖无比,仿佛心底藏尽了怨恨。
“我用尽了一切手段只想阻止他跟那个男人——”唐挽心这时又将头无力垂于双肩之中,喃喃道,“只可惜……十年了,陵儿竟然还是没有忘记他……”
“老实说,我倒是觉得你的做法很愚蠢……”男子低低笑着,说的云淡风轻。
唐挽心闭上眼,往事一慕一慕上演,她的心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切都是她,是她把陵儿逼到那一步的……
“其实照我说,若唐陵没有身在唐门反倒会轻松许多,不是吗?”男子这时轻轻地笑,对唐挽心说道。
唐挽心浑身一震,她抬起眸恨恨注视着男子问道,“我只不过是不想让陵儿走错,这难道也有错吗?”
“你问我有何用呢?我从来都是不辨对错的。”他笑着,悠悠道。
对错又有何用,在他看来,世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一场……无聊的游戏……
琉璃般的眼眸透着微光,红尘之中显得几分清淡,他伸出优美的手,抚上了老妇人的脖颈。
唐挽心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方法,此刻的她竟然连动弹一下手指都难。
嘴唇嗫嚅,感觉到脸上有些冰冷。
是泪。
她终究……还是失去了最宝贝的孙儿。
男子似乎在轻声的笑,唐挽心不甘地闭目,手终于垂落。
月光下,只留下了一具冰冷苍白的尸体。
“你跟我……究竟鹿死谁手呢……”
男子如风般的轻喃融入了夜色之中,就如同他鬼魅般的身影,不复再现。
第九章 紫茱缠
唐陵知道自己并非自恃武功高强,而是他的确有这个能力,可他却发现自己估错了一个人。
这个人确切来说他并不认识,可他已无法忽视。
皇宫是禁地,他能自由进来便能自由出去,可他又忘了将怀里的紫茱缠算上去。
紫茱缠遇光则枯,就算是夜光。
两件事一起,造成了他如今的局面。
那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一出现,只让身边禁军统领附耳过去说了一句话,顿时唐陵的处境就变得相反了。
他本来游刃有余,再一拥而上更多的侍卫也是一样,可那个少年却吩咐了一句要命的话。
“他要的是紫茱缠,毁了它就好。”少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慵慵懒懒的,几个字说得轻轻巧巧,让唐陵的心顿时一沉。
紫茱缠若毁,云长的功力就再没有恢复的一天。
唐陵索性放弃动手。
少年的神情里竟似乎微微有了兴致,稍转即逝。
“将他押下去。”他吩咐。
“是。”
纠缠不尽的梦里,永远都会出现两个人的脸。
“你走!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你。”他一向温柔的眼神此刻一点温度也没有,就像是整颗心一并死去一般。
“唐陵,我得不到我要的,你也休想得到你要的。”女子眼中恨意明显,可是嘴角又有明显的笑意。
“是我负了你。”他道。
“他是我的了。”她笑。
“我曾立誓若负你便自毁功力……”
“云长?!”心惊。
“不要——”
从梦里惊醒,唐陵的额上满是汗水。
他抿紧了唇,握紧了拳,默默忍受心脏疼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