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蝎番外:《南北》(22)
「……」光看那字的笔划数,张鹏的脸变得更苍白,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多……
待他一笔一笔将那「爱」字完成时,他已经整个人疼到瘫倒在白布上微微抽搐著,连跪都跪不起来。
用这样的方式学字,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
用这样的方式讲爱,也是一辈子不会忘记……
「鹏鹏爱北北。」
「爱……」
「鹏鹏不会离开北北。」
「不会……」
在昏沉中,张鹏气若游丝地回答著……但那不是胡言乱语,却是真心。他真的爱北北,於是在北北的眼中看到那不信时只觉得难过,在听到北北那反覆的质疑时感到愧疚又伤心。
他怎麽舍得离开这个只要一醒来没见著他就慌得不知所措的少爷?
怎麽舍得离开这个给他欲死的痛楚後又能带给他登仙的极乐,这个彻彻底底翻搅著他的灵与肉的爱人?
再一次见到夏南,是在老爷的丧礼上。
逢年过节从不回来的夏南,自己父亲的葬礼总不能再避不见面。
这一年来他并不是音讯全无,夏家在外的产业不少,他选了个离京城最远的一个据说叫王爷庙的山间小城镇,经营著夏家在那所设立的一间小当铺。
毕竟是千金之子,夏南在王爷庙这山城所过得日子虽然不比从前舒服,但也不算匮乏,夏家老爷夫人每几个月就差人把好吃好玩好用的大包小包长途跋涉的往他那送,顺便回来报告少爷过得怎样……那也是鹏鹏唯一能够知道南南情况的管道,每次有谁从王爷庙回来,张鹏总是把身边好吃的好用的都给了当贿赂,几乎是半跪半求地只为了听到任何关於夏南的消息。
那怕只是一两句,也许是「少爷长高了点」,也许是「少爷穿了双天青色的鞋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鹏鹏都能听得泪眼汪汪,一脸又是忧伤又是痴迷的诡异表情……
後来人们也被他问得不耐烦了,乾脆直接回他一句「你不会去看北北少爷啥样子,南南少爷也就那个样子啊」,却不知这一句话,却让张鹏更加的神伤……
北北是一个样子,南南是一个样子,虽然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们是同一个样子,连双胞胎自己也都觉得是同一个样子,但在鹏鹏的心中,北北就是北北,南南就是南南,任谁也不能取代谁。
鹏鹏对南南的关心和思念,只加深了北北心中害怕鹏鹏会舍他而去的焦虑,一听夏南要回来,他满脑子想著的,都是怎麽找个隐密的地方把鹏鹏锁起来藏好……
把他锁在房间内?不行啊,鹏鹏那麽大一个人,办丧时宅内人来人往,怎麽可能在房内藏个人不被发现?
不然弄个箱子把他塞进去,再埋到土中,乾脆,乾脆永远把鹏鹏给埋在土中,就再也不能离开他……
当夏北惊觉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又多可怕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在房内的桌子上,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当鹏鹏走进房内时,只见把脸埋著趴在那抽搐著肩膀哭泣的夏北,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摸遍了夏北浑身上下,颤声问道:
「怎麽了?哪里痛了?哪里不舒服?」
不会是昨夜……昨夜北北给他用了药,向来在床上温和被动的张鹏被药性催的狂了,压著夏北狂操了一整夜,什麽温柔什麽疼惜都抛到脑後去了……直到天明时才搂著被他蹂躏得浑身是爱欲痕迹的北北睡著……当他醒来後发现他家少爷被他搞得几乎下不了床,走路都走不太稳了,那比自己被对方压著操一夜的感觉还疼还难过。
「下次……下次别那样……」
「怎样?」
「别……」
「你不喜欢上我吗?鹏鹏?不喜欢北北的身体吗?」
「喜欢......」喜欢得要命,可是看你痛,我也痛得要命啊……
「还是你比较喜欢南南的身体?」
「……」我都喜欢……
「你告诉我,你想南南吗?」
「想。」
「想见到他吗?」
「想。」
张鹏不傻,经历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他也知道,他应该要学著说谎,学著掩饰隐瞒,但对南南的情感是那样深刻难以掩饰,对北北的心意又是诚恳到连一丝谎言都说不出来,张鹏最终,仍是选择诚实以对。
北北望著张鹏,下一句问句,他却是再不敢问了。
你想随他去吗……?
见北北又是那哀伤的眼神……梨花带泪的俊秀脸蛋,紧紧抿著的一双薄唇,忧伤的北北在那一身宽松素白的丧服衬托下,更显得单薄寂寥,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鹏鹏却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这样的北北,像是随时都会消逝折损,再见不到……
於是张鹏下意识地紧紧抓著北北凉冷的手,担心害怕得不敢放开。
而北北也回扣著鹏鹏的手,望著鹏鹏的眼睛,轻轻缓缓地说道:「执子之手。」
张鹏没读过书,自不知那句话的意思,可就北北眼中深刻的情意和不由分说的认真,鹏鹏猜想,那四个字定是一句很重要的约定,很坚决的承诺。
祭礼当天,夏南捎来信息说他过午才回到夏府的,而从早上天才刚亮,鹏鹏的目光,就不停地往宅门那个方向望去。
而夏北身为长子和一家之主,虽琐事多有下头人打点,但需要请示发落的大小事一个接一个来,北北一整个早上忙得不见人,好不容易才抽了点空,唤来了张鹏。
「鹏鹏,来帮我,抬进屋内。」夏北指著摆放在地上一口狭长的木箱子。
木箱子薄薄窄窄,长度和个成年人约等高,那形状用来置物浅了点,而且箱身雕满了细密繁复的纹样,也不像是能收藏物品的设计。张鹏和夏北一人一头抬了那长木箱进到房内,木箱很重,肯定是上好的实材打制的,还隐约透著淡淡的檀香味。
「北北,这箱子要装什麽?」
看著北北将那木箱的顶盖掀开,张鹏好奇地问道。
「装宝贝。」
北北也没多解释,把箱子搁一旁,拉著鹏鹏的手到桌边坐了,把桌上一小盅煲粥端到张鹏面前,说道:「忙了一上午,吃点粥。」
平常有什麽好吃好喝的,夏北总是先拿给张鹏吃,补元补气的更是没少过,下人们私底下都窃窃私语道,老爷对他的几个夫人,都还没北北少爷对张鹏这般宝贝,对太爷太婆们也没这麽孝顺。
而这碗粥都还没掀开盖子就能闻到沉浓的蔘枣香气,肯定又是夏北特意弄来孝顺宝贝他爱人的了。
张鹏知道夏北对他好,而他唯一能够给予的回报,就是乖乖的把东西吃得一乾二净,让夏北边看他吃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回也不例外,他边吹边吸,那碗补粥没多久就全都下了肚。
张鹏吃得满身大汗,想起身去找条布巾来擦身,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竟是没办法从椅子上站起来。
正当他还在惊惧不解时,北北拿著湿湿凉凉的帕子,仔细地帮他擦著额头上的汗水,抹完了头脸,将帕子反摺,接著抹著张鹏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