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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16)

作者: 谷阳/小竖谷阳 阅读记录

“雨下大了,我们一会就回去吧。”云祥觉得还是先做事要紧。

“好。”鄢容应得乏累,身子也并不动弹。

云祥站起身向山下看去,指点着说哪里是他们刚出来的地方,哪里是陈会长的别墅,他家的麻将质地如何,还有怎样特殊的好处。忽然想起个细节,转头对鄢容说“谢谢你。”

“谢什么?”鄢容不解。

云祥笑说“你看到梅秀并没指破她身份。”

鄢容不语,云祥看他越加专注“你知道这局?”

“我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旁观下来,这行当中下过的局无非就是这些而已,表面上浓情蜜意,下面龌龊处无非是银钱利益。”

“是的,有什么是你看不透的呢?”云祥依然笑得云淡风清,散尽别人家财,于他又有何关系?

“别打趣我,只是这次你们要诓的是谁?你下的套里也有我一份是也不是?”

云祥叹气,“李署长当然是想算计你,我们的情谊怎会看你吃亏?不然我为什么和你一起爬山,又为什么不离你左右?算计的不过是孟绍然而已。”

“孟绍然这人空有侠义情怀,却没什么真本事,他好赌成性,牌技又不好,这些时日和他相处下来,见他挥金如土,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带这么银钱过来。说是置办货物,到底在烟花巷里消磨掉了,反正也不是做正经事,平白扔到窑子窝里不若拿出来兄弟们一起花花。”

鄢容抬脸看他,要笑不笑“那要谢谢你顾我周全了。你们若是合起伙来算计我,我可是躲不过的。”

云祥摇头“你呀,你呀,心病忒重。我对你的心思你还看不明白吗?只是没想到你许久不做她生意,梅秀对你还是有情谊的。”后面一句既是打趣也是试探。

“她不是对我有情谊,是想要调头急用钱呢。你们这帮本地的外乡人,来了走走了来,根基看似在这里,其实并不然,当然是我更可靠点。”

“谁说的,李署长也是她的常客。”云祥心思绕了几转。

“李署长虎狼财豹的个性,人又吝啬,他们处不处得来我就不晓得了,听话音不像很亲厚倒像有龋敔的样子。”鄢容难得的耐心替他解迷。

“没想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鄢二少爷竟然有颗玲珑通透的心。”云祥觉得真要对鄢容刮目相看才对。

鄢容叹了口气,“就算我人缘差吧,我曾经也是在她身上撒过银元的,提点我一下也是应该的,就算是对我有情谊吧。”

云祥笑“你呀,你呀,谁说你没有左右逢源的本事,我们这不都在顾及你嘛。”

好一个顾及“不算计我就好。”鄢容恹恹的。

“总提算计,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现在看得还不透彻吗?”云祥忍不住又要剖白。

鄢容看看天,黑得真快,对面那人轮廓清晰面目模糊。“只是我这里属实没有什么好宝贝让你惦记的,云祥,人人都说你算计我的宝贝,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

鄢容靠着“拐杖”支撑,来到他面前,把这人看个通透。

“啊?”云祥一愣,继而冷笑“呵,也算不上是什么宝贝吧,秦司令与何锦生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情谊不断。秦司令想要的人,不论是谁的心肝宝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我为你挥慧剑斩情丝,防的也是秦司令那丘八强取豪夺伤了大家和气,我们双宿双飞,各得其所。”

“各得其所,哼,你们俩这就算是把我们给算计了?你这么孝敬秦司令于你有什么好处?”

云祥脸色不太好看,“别提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归宿这不好吗?容,你想没想过我。”

鄢容捂着心口怀表所在处,那表针滴滴嗒嗒,如钝刀割肉,其实,从未停过。

恨极云祥,也爱极云祥。“云祥啊云祥,我当真也只剩这一样好东西了。”

“到底也只是个东西。”云祥的傲慢自内而外散发。

“其实,我曾想过要和锦生一生一世的。”鄢容语音低沉,语气恳切。

云祥扫了他一眼,面前的这个身影轻轻抖了一下,显然内里受着些许煎熬。雨丝如蚕层层外裹,夜色侵人,寒凉入心,风一吹,只剩衣衫咧咧响声。

云祥冲他一笑,转回头看山下暖暖灯火“容弟,我想回家。”

鄢容忽然很有感慨,心底生出无限力量,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站,苍茫山色中万丈深渊就在脚下,眼前迷雾中那丛丛别墅灯火成片,让人心神念念急切要归去。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结局一并放上来的,到底还是分了两章写,余下部分,略修一修,明日奉上噢~

☆、第八章

何锦生独坐寂室,饮酒无度,天都黑透了,鄢容也没来。

细一思量,鄢容也没说过要来,只是这些年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那人本不来或者没约过要来,只要自己心思念念,像这样迫切想他,他总会来。那样的巧,那样的贴心,何锦生垂头埋在臂间哭了。

他一人在楼上喝闷酒,无人敢打扰。

小徒弟战战兢兢上楼,见他喝得酩酊大醉,呜呜咽咽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唱,急得只在楼梯口打转。

何锦生不理他,他也没有办法。

店伙计站在底下小声催促“去呀,去呀。”

那小徒弟踌躇着不敢上前,忽然听何锦生低低在唱“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好像并非醉得不省人事,不得已,才磨磨蹭蹭凑过去。

何锦生更是烦闷,抹了把脸,皱眉问“你们在楼下吵什么呢?好半晌了,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小徒弟低眉顺眼细心袅袅袅“裁缝辅送来的戏服,有一处做得不好,掌柜的又不在,我们不想收,裁缝辅的伙计说还忙,有事,撂下就走了。”

“杨掌柜的呢?”何锦生闭目揉太阳穴。

“他带着人赶戏呢,今天晚上刘府和贾府都有戏。师傅,那这伤算怎么回事,回头他们再说是我们自己弄的可怎么办?”

何锦生目光如梭刺将过去,迫得小徒弟腿肚子战栗不已,生怕师傅疑心是他弄坏的“来的时候就有问题,我们当面清点时发现的。”

何锦生冷笑一声“拿上来我看。”

小徒弟双手托着戏服高举轻放摊在床,何锦生细细的看。那孩子又寻了擦脸手巾给他师傅抹脸净手,端着醒酒汤往何锦生嘴边送,何锦生摆手“不必。”稳稳当当走了过去,端的是舞台上的姿势,看了又看,是有几处挑丝挑得厉害。

何锦生手顺着戏服轻轻抚摩,这身是《打金枝》昭仪公主的服装,嘴上便唱唱念念“头戴翡翠双凤齐,身穿五彩锦绣衣。八宝罗裙腰中系,轻挪莲步往前移。”唱完冷笑数声“他都是成双成对的,单丢下本宫独自一。”

“师傅,是单丢下附马独自一。”小徒弟插嘴更正,见他师傅立着眼睛挑着眉看他,立时收身形站到一边,嘴里无声的嘀咕“要么就’自有本宫独自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