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象放记录片似的,各种场景纷至沓来。
他甚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方然的情形。
排场不是很大的异浪酒吧,并非为了盈利而存在,而是黄彬真心的认为,象他们这样的人需要一个交流的场所。
这个小城市保守而又排外,所有的人看似很开放,但骨子里头对于传统习俗的拥戴叫人叹为观止。就象他的父母,在得知他的性向,再百般劝说无效之后,便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
这世上,他应该是最寂寞的人罢。
那么异浪酒吧便是为所有寂寞的人而开设的,这就是他开这个店的宗旨。
长相清丽的方然在踏足这片禁地之时,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猎物。
谁能不注意到他,上前搭讪的人络绎不绝,但方然却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或是抗拒,众人更乐于奉承他,讨好他。
当时的黄彬若非某种感情因素,可能也会奈不住出手。
可就在一夜过后,酒吧里却秘密的流传着几张照片。
从那以后,人们看方然的眼神截然不同了,再也不会有谁会想追求他做自己的情人,而更多的人仅仅只是想要跟他上床而已。
想到这里,黄彬不由的从床上翻身坐起,他眉头紧攒。
这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不是么?
这些照片究竟是谁传出来的呢?方然刚出现在异浪酒吧,便有这些照片,显然有深知他底细的人在针对他。
那又会是谁呢?
当时是谁给自己看这些照片的?似乎是明帆罢,也许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便会知道答案。
只是……
黄彬又倒回水床之上。
方然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知道答案,明白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事实便是事实,一切都无从改变。
总之,从现在开始,他不用再去想方然的事,更不用去想这个人。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不用去想……
“黄彬——”
蓦的,一个声音在黄彬身旁响起,惊得他一身冷汗。
只见罗自新正蹑手蹑脚的来到他的床边,说话的声音也压的低低的:“黄彬……方然真的不要紧罢?”
黄彬不言不语只是盯着罗自新的脸看,直把对方看到神色慌张为止。
“方然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昨夜忙了一晚,你知道这是为了谁么?并不是为了方然,而是为了你。若非为你善后,我何必趟这混水。现在我也不管了,你若真的担心,只管自己去医院看他好了。”
罗自新默然无语,半晌才喟然长叹。
“秦真比方然好上百倍千倍,他不仅适合你,而且对你的事业也有极大帮助。”黄彬再一次指出事实,虽然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
罗自新如何不知,秦真确实很好,真的很好……可是跟方然在一起,感觉也不错。被人用那样渴望的眼神注视着的感觉,却是在秦真身上寻找不到的。
如果能够抛开一切不提,那么跟方然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自在很棒。
唉……但是这种感觉跟残酷的现实比较起来,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罢。
“那你还会去……医院看他么?”罗自新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自己既不能去医院看望方然,心里也不希望黄彬去。
黄彬看不透罗自新这样问的意图,当下模棱两可的回道:“大概罢……怎么?”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罗自新有些迟缓的转身出去了,并且带上了门。
那些微的叹息声,透着刚刚盍上的门缝还是传到黄彬的耳中,心里。
他不禁又在想,那方然真的有这样好么?
值得罗自新这般心心念念?
如果他没有告诉罗自新那些事,是不是现在的方然已经跟着罗自新去了上海?
黄彬瞪大了眼,无论如何自我催眠也没用了。
当麻醉药效一过,方然就痛醒了。
就算打着镇痛泵,但是那样的痛楚,还是让他脸色发白,直冒冷汗。
他甚至呼吸也要很小心很微弱的进行着,说话时声音只从齿缝中逸出。
“你……名片……”他断断续续的重复着母亲的话。
方母一边吃着盒饭,一边说道:“你身上有张名片,医院就给名片上的人打电话,你做手术住院都是他忙活的。你老实跟妈说……”她压低的声音,怕隔壁床位的病人听到,“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名片上的人……是罗自新么?是他么?
一时间,方然突然很想笑,可是胸口的痛疼又让他想要流泪。
这样凄惨的模样竟然被他看到了,被抛弃自己的人看到了,这比死了还叫人难堪。
“……不是……”他艰难的开口。
方母咀嚼声顿了一下,干巴巴的笑了几声:“不是就不是……医生说你还不能吃东西,闭上眼好好睡一觉罢。”
“钱……还给他……”手术的费用还有其他应该都是罗自新垫付的罢。
“你不用操心,这些妈会解决的。”
“还给他——”方然加重的声音,只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闷的厉害。
吓得方母忙道:“还给他,当然要还给他,你别激动啊,骨头要是移位了就麻烦了。”
心道:还想省几个钱,全完了。肇事车辆根本就逃逸了,若不是几个骑三轮车的外地人好心送来医院,否则阿然这条小命也早玩完了。
当强烈的痛楚平复下来,方然可怜兮兮的躺在那儿,双眸却带着强烈的怀疑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中年妇人。
“小冤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让他立刻送钱过来。当着你的面把钱还给那个人,这样你总放心了罢。”
“这样最好……”不想,不想自己欠了罗自新人情,还要被说花他的钱。
方母肺都要气炸了,她本来就胖,容易出汗。这下子,脸红的象关公一样,逮谁骂谁。
第16章
方母察言观色,瞧着儿子提起那人——叫什么来着,应该是黄彬罢——之时,那神情便透着某种幽怨和倔强,她就知道儿子一定是在撒谎。
莫非两人是在闹别扭?亦或是……已经分手?
这孩子的痛苦,不仅仅只是肉体上的痛楚,那神情中的落寞因何而起,她这个做母亲比谁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会感到悲伤和怜惜。
这孩子是在为了灰暗而无望的未来感到迷茫么?
既然阿然他紧抿着双唇,有撬不开的牙关,那么她决定从另一个那里探探口风。
“你好,是哪位?”
“我是方然的母亲啊——”方母不敢在儿子病床前打电话,因此远远的走到医院走廊的尽头。
“原来是阿姨啊,有什么事么?”此时的黄彬正在银行,在询问有关贷款的事项。
“我是想问问你跟阿然的事……”方妈妈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措词的时候,却听到电话另一端公式化的回复:“我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正在忙,等一下我再打电话给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