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很乖的,她答应了要等你一起上路呢!”
“是吗?……她那么懂事……真不愧是……你的……女儿……”
“她也将是你的女儿了!”
再大的痛苦也没有关系了,南无风耳边传来的声音是那么低沉而温柔,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幸福,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疼痛越来越激烈了,南无风的衣衫已经被汗湿,他几乎再无法分神和吴霜谈下去,只能感到那双冰凉的手不停地轻拭着他的汗水。
“哥……哥……说点什么吧,我想听你说话……哥……”
“好……说什么……”吴霜的声音突然有些怪,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突然,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南无风脸上。
“哥,你又……又哭了?”
南无风几乎要为他的心软发笑了,他拭去那一滴眼泪——
红色?
一滴红色的眼泪!
他一下子撑起来看着吴霜——
那双能入画的眼中竟流下了两行鲜血!
“哥!”南无风一下子忘却了胸口的痛,抓住他的双肩:“你怎么了?”
吴霜却依然保持着那美丽的笑:“没事,我很好……”
他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白色的衣襟上立刻是点点红梅。
“不——不要吓我!哥,哥——”
南无风突然浑身一软,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吴霜捂住嘴,但更多的血从耳朵和鼻子里流了出来!
七孔流血,他的大限已到!
南无风突然明白了——“我已经有办法治好你了”——原来如此!
他愤怒地叫了起来:“你是为救我吗?你用自己炼药了?多事!多事!我不稀罕!我不在乎!”
吴霜无法回答他,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转眼间,立刻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南无风死死地抱住他:“哥,你真傻,真傻!你没必要这么做啊!”
怀里的人不断地抽搐,濒死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吴霜颤抖地攀住他的肩,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改变:“对……不起……我……原本……不、不……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没想到……药性……提……前发作了……”
鲜血染红了南无风的胸膛,这比“蚀心针”的毒更猛烈,像烙铁一样熨烫着他的皮肤,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痛入骨髓!
“哥,你没必要这么做!你骗了我,你撒谎!你还是把我当作了弟弟!”
吴霜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现在真的再也说不出什么,只剩游丝一般的呼吸……
南无风埋下下头,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铺天盖地的黑暗同时向两个人袭来。
在锥心的痛苦中,一股腥甜的热流灌进了南无风的喉咙……
明永乐元年
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整个扬州银装素裹。
在城郊陈良栋员外的府上,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个身着白衣的高大男人和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儿。
员外年过花甲,膝下无子。原本儿子在建文皇帝当朝时任兵部尚书,却不料遇刺身亡,媳妇年轻又无孩子,早早地便改了嫁,只剩二老凄惶度日。
不料想今日这男人突然来到府上,还说那女孩子是儿子八年前所生的骨肉。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外孙女儿。二老记起儿子生前确有一个相好的名妓,因门第悬殊终于没有结果。
如今咂摸着这孩子的面容,倒有五分和儿子相似。再看那男子,面目英俊,气质不俗,虽带着一股阴郁之色,倒也不象坏人,况且他不要分文,也不是个骗财的混混!二老便收养了这个孩子。
问及孩子的姓名,那男子却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她叫菲菲,请不要再改名字了。否则在下便立刻带她走。”
二老心里觉得奇怪,却迫于他的冷然,没有再反对。
那男子告辞时,他们送出门口,菲菲却突然追上几步抓住他的衣袖,含着眼泪问他要去哪里。
“左使把哥哥的信交给我,里面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现在你有了归宿,我该去找他了。”
女孩子的鼻子红红的:“爹不是已经……”
“胡说!他在等我,我们约好的,他的青城山等我呢!我要去找他,这两年我费了那么多时间找你的爷爷奶奶,他一定都等急了!”
男子蹲下身,摸摸女孩子的头:“你要乖乖地呆在这儿,也许过几年,我们还会来看你!啊?”
女孩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不敢再说什么,松开了他的衣袖。
男子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远方。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久就掩盖了他的足迹,不再有一点痕迹,只有雪地里那个红衣女孩儿的身影,在那里长久地站立着……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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