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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5)+番外

回到那个小院,贺敏之已做好午饭,正拿着一本破旧的书随便翻看。

寒冬中有这么一个温暖安全的家可以回,聂十三隐隐有幸福之感。

贺敏之每天把铜钱细心的收在一个大瓷罐中,笑得清亮天真,聂十三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喜悦满足。

转眼已是次年夏天。

半年来聂十三眉目益发俊朗深刻,长高了不少,卓然挺拔,脱去了孩童的形貌。虽没有学快雪十七剑,但日日与贺伯切磋探讨,自身悟性又好,武功修为一日千里,照贺伯所说,已跻身武林前十人之列。

每天上午打渔,下午就在小院里打坐练武、伺弄菜畦,倒也充实自在。

开春来贺敏之捉了十来只鸡放养在后院,虽说常嫌聂十三吃得多,却又每天给他煮两只鸡蛋,入夏以来,已经杀了三只母鸡炖汤给他喝。

聂十三往往刚待道谢,贺敏之就斜着那双桃花眼,冷笑道:“吃得多也要做得多才好,吃饱了好好练武,万一有个什么事,还指着你以命报答呢。”

于是聂十三被干脆利落的憋回去。

憋得实在难受了,拖着贺伯就去后院比划,终于有一天,贺伯眯着一双世情的老眼笑道:“十三你不妨改练刀。”

聂十三随手一振,竹叶纷飞:“为什么?”

“这般狠辣凌厉,不练鬼头刀实在可惜。”

聂十三脸红着一笑,恭恭敬敬的垂手道:“十三受教了。”

这天下午,贺伯出门买米面等杂物,贺敏之拿着本《礼记》在葡萄架下读。

聂十三汲了井水洗完衣服,晾好,又把一只西瓜湃在井里。

忙完这些,回头一看,贺敏之已经躺在石凳上睡着,头发散开,发梢垂地,一手握着书放在胸口。

聂十三不禁好笑,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石凳上,怕凳子太硬咯着贺敏之的头,轻轻将他的头扶起,放在自己腿上。

凉风吹过,聂十三用手指悄悄梳过他的长发,触手微凉顺滑,顿感燥热尽去。

阳光从密密的葡萄叶中穿过,如丝如缕的落在两人身上,疏影斑驳。两个少年一坐一卧,青衣素衫交映,一个剑眉星目,已有名剑出鞘之意,一个闭着双眼,长睫投下残月似的一弧阴影,玉色的脸上一颗泪痣明灭的闪烁。

说不出的默契,似一幅褪尽繁华的清新画卷,满溢的岁月静好,流年安稳。

第四章

不多时,贺敏之醒来,看到聂十三也不诧异,懒懒的侧身,仍是枕着他的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聂十三拿过那本礼记,看到正翻到祭法篇,问道:“你喜欢读这些书吗?”

贺敏之叹道:“谁喜欢读谁就是呆子!不过这是科考的大经,没法不读。”

“你一定要当官?”

“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读书不当官还能干什么?”

“你喜欢干什么?”

贺敏之怔了怔,重复道:“喜欢干什么?”

反问聂十三:“你又喜欢干什么?”

聂十三答得很快:“我喜欢习武,求剑道。”

贺敏之仰躺着,直视聂十三,眼中尽是羡慕,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只求个平安就好。”

聂十三蹙眉道:“当官有什么好?你想当什么官?”

贺敏之笑了笑:“当官可以拿朝廷的俸禄,可以让我们过得丰裕些,也让贺伯老有所靠。天下都说当今皇上仁厚,我想亲眼见见皇上的龙颜。”话锋一转,正色道:“学了武功自然是好的,可是要用来作奸犯科,一旦被官府缉拿,麻烦就大了。”

聂十三若有所思:“那晚你救我,就说了一堆律法,难不成是想当刑官?”

“正是。”贺敏之笑得眼睛弯起来,声音里却隐有哀伤:“刑法条例清楚,桩桩件件说得分明,比起人心深不可测,实在是轻松明白得多。”

八月九日,玉州秋闱。

聂十三陪着贺敏之在玉州乡试后,住到了魁星客栈等着放榜。

别的生员焦急忐忑,贺敏之却异常平静,拉着聂十三游遍了玉州城。

桂榜一出,贺敏之高高的中了第二名的举人。

按规矩同榜举人先到慈恩塔题名,三日后再参加巡抚亲自主持的鹿鸣宴,极尽荣耀。

正是晴空一鹤排云上的大好秋日,一群举人拥在慈恩塔下。

聂十三立在远处山坡,笑着看人群中的贺敏之。

玉州其时为天下最繁华的州府之一,但见众举人锦袍华服,灿若云霞,即便是贫家子弟,也都穿着簇新的鲜亮秋衫,独独贺敏之,仍是一身粗布白衣,虽气质清逸容色俊美,却已有人在身后指点窃笑。

他年少高中,文人素喜相轻,本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眼下众人见他衣着寒酸,已有几个轻浮的直接当面取笑了。

贺敏之只跟着笑笑,也不在乎,聂十三却都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鹿鸣宴的当天下午,贺敏之正准备出门去州府,聂十三叫住了他,双手捧出一件白色天香织锦的袍子,微笑道:“穿这个。”

贺敏之倏然抬头凝视着他,眼神深邃明净,三分多情三分冷情。

聂十三略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夜里去玉湖,摸上来一尾鲥鱼,卖了个好价钱……虽然买不起更好的,但是穿着这个也不会被他们笑话。”

贺敏之的声音有些暗哑:“为什么?”

聂十三道:“你本是天上明月般的人,不该被人看轻。我在白鹿山时,听檀师兄说过,官场中人都势利得很,穿上新衣,想必巡抚也会对你另眼相待些。”

贺敏之垂下眼睫:“世人向来只认衣衫不认人,十三,你真是……太直接的聪明。”

聂十三笑了笑,逐渐有了棱角的脸上少了冷峻,平添几分柔和:“换好衣服就去吧,晚上早些回来,给我下碗长寿面。”

贺敏之抬起头,清晰的眼尾线条隐现风流情致:“长寿面?今天是你生辰?”

聂十三点头,迟疑道:“可以吗?”

心里突然很怕贺敏之拒绝,手心已经有些汗湿。

却见贺敏之一言不发,推门而出,当下心里凉了半截。

五岁开始在白鹿山习武,每年生辰父母都会托人送糕点新衣上山,今年生日,父母却已成了黄泉鬼魂,生关死劫后,聂十三虽益发沉稳冷静,却仍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眼下只想让最亲近的人亲手下碗长寿面给自己,却被他这般冷漠对待,只觉得彻底被遗弃,天下之大,再无温情,忍不住俯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吱呀一声,鼻端已闻到菜肴香气,惊喜之下,抬头看去,见贺敏之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正走进来。

接触到他欣喜若狂的眼神,贺敏之怒道:“也不知道起来帮忙,真是当惯了大少爷!”重重将食盒放到桌面。

聂十三忙使出小重山身法,倏忽而至,将食盒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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