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东接过几个瓷瓶,只觉得瓶身被付明光的体温煨的温热,握在手心,那股温热直入心菲。此时千言万语亦诉不出口,只得道:“大哥,你可一定要来洛阳……一定要啊。”
付明光点点头:“大哥一定来,一定!”
世间便只有情爱难诉,而压抑的情感总是苦苦萦怀。
一旁冯春来看着这二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分明是一个有情另一个有意,却七绕八折的搞些什么啊?
其实,未识情滋味的他,又怎么知道情字难解,心意难猜啊。只是他这个旁人看得真切,却又无可奈何,怎么不叫他唏嘘长叹。
就在这伤感之际,突然听到有人登船,众人目光聚处,一时间寒喧之声四起,笑语宴宴。
只见一人急冲冲的过来,向付明光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大人,别来无恙啊?!”
付明光见是他,心里一宽,大喜过望,忙道:“冷升,你可总算是来了。”
其实,付明光心里如何不知,光凭唐汉和冯春来二人实在是难当大任。早在他们一行尚未起程之际,他心里便在盘算了,这次的事情,亟需一位世故精明且长袖擅舞之人,而他脑海里立刻就选定了冷升。
冷升不仅跟陈向东相熟,而且更有名目留在陈向东老家。问题是他与东弟两人之间的恩怨,倒是一个难题。
果然陈向东一见冷升,不由的脸色大变,胸口起伏气息不稳,一脸的愤然。
冷升却没人事似的,只见他面带笑容,向陈向东做揖道:“妹夫,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可好些了么?”
妹夫?
天哪!陈向东用手按住胸口,肺都要气炸了,他哪里见过这等无耻之人。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娘子既然选择跟你在一起,你就该好好对她。可是现在娘子人呢?她已经死了,死了,全是你害死她的。我不想再见到你!”
既然冷升是付明光叫来的,那么只有他自己离开了。
陈向东转身向舱中走去,他要去拿行李,立刻离开此地。
付明光和冷升对望一眼。
两人用计谋欺骗了陈向东,让他以为潘娘子因难产而亡,陈向东这才伤心南下,才有江宁之行。也就是说,付明光是想用计让陈向东爱上自己,只可惜事与愿违,还发生了种种让他措手不及之事。
此时,他说潘娘子死了也不对,说她还活着也不成。
万一,东弟知道这一切全是他的计策,全部都是假的话,到那时,自己纵然跪在东弟面前,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所以,一切的谎言只能继续下去……
冷升忙拦住陈向东,急道:“陈相公,娘子是因为难产而死,一尸两命。一个是我的妻子另一个是我亲生骨肉,你以为我不痛苦我不心痛么?你以为这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但是我想,世事本来无常,更何况女子生产原本一脚就踩在棺材里,这又怨得了谁呢?一切都是命啊。我知道,我不顾一切带走娘子,让你很是痛苦,很没有脸面。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那样做的话,痛苦的就不止你一人了。我们三个人都会象是活在地狱里一般……只是,我又哪里想得到天威难测,竟然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
“如果我知道娘子会因为难产而死,就算我们三个人痛苦缠纠到死,纵然我一生孤独寂寞,我也绝不会带她走的。陈相公你可知道,我多么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我多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啊。”
人说,男儿不会流泪,只是未到伤心之处。
陈向东眼见冷升痛苦的跪倒在他面前的甲板上,且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软。
他如何不知,娘子难产而亡,实在是怪不了冷升的。
但是,唯有这样,他的心情才得以平复。事实上,娘子与冷升相处虽然短暂,但是真正给予了娘子幸福的人,却是冷升而已。
付明光见冷升的千般做作,不禁哑口。
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潘娘子不禁没有难产而亡,而且还生下一个儿子。现如今那孩子大概已经有七八个月大了罢。冷升私底下提起这个孩子,都洋溢着身为人父的欢喜。
这个冷升啊,越发厉害了,也不枉将自己千里召他回京啊。
付明光见陈向东心软了,忙道:“东弟,这一切全是大哥的错,若不是当日我……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大哥的了。”的
陈向东抿着下唇,付明光与冷升二个人在乐凡镇早有预谋的行事,他早就明白过来了。与付明光在汴京别院相处的那段日子,纵在付明光对他百般呵护,他便雷打不动,冷眼旁观。付明光的所做所为,在他眼里,都觉得做作。
直到在江宁,直到在燕子矶……
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付明光对他的爱,纵然以前心中有怨恨,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了。
“大哥,你快没说这等话了,小弟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这次你就听大哥的话,让冷升送你回家乡,一来给他一个陪罪的机会,二来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东弟——”
陈向东捏着胸口的衣襟,一时间神思惶惶,左右为难,实在无法下定决心。
付明光轻轻擦去陈向东脸颊上的泪水,轻声的安慰,温柔的哄劝着。
最终陈向东还是点头答应了。
马蹄声,独步在荒凉的夜街上。夜色深沉,更衬着四下孤寂凄凉。
一行四人终于踏足西京洛阳地界。
一路上,陈向东什么闲事也不用管,一切出入住行,全由其他人包办了。
此时,他们正宿在一家客店里,匆忙梳洗过后,四人正围坐着一块用饭。
想起付明光的担忧,冷升觉得有必要提醒在坐的诸位了。
“我想起以前,当时大人正被外放到蜀地之时,当时的蜀地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鸭肉不错……妹夫,你也尝尝啊。”
陈向东一再听到冷升开口闭口的叫他‘妹夫’,却见二个外人在场,又反驳不得,只得听而不闻,闻而不应,佯装不知。
冯春来知道陈向东跟冷升不对盘,忙夹了块鸭肉搁到陈向东的碗里,笑道:“陈相公,真的不错啊,你尝尝啊。”的
冯春来在陈向东生病之期对他照顾有加,陈向东心里也甚感激。此时,冯春来又是一番好意,怎么忍拂其意呢?只得低声道了一声谢谢,夹起那块肉细细咬起来了。
唐汉叫道:“阿升,到底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啊?你倒是快说啊。”的
冷升笑道:“唐叔,当时你没有在场,真是可惜啊。有一个老妇,在一年之内,杀了十七个人。那个老妇年届七十,已是古稀。这事,在当时的蜀地曾轰动一时。”
“这怎么可能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冷升的身上,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你们以为要杀一个人真的需要尖刀和毒药么?事实上,想要杀人太容易了。容易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杀了这么多人,而不被人所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