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谢流斟酒时,谢流却咬牙不肯举杯。谢溪叹口气,向太子请罪道:“殿下,谢流自小倔犟,臣也无法管教。”
太子挥手笑道:“无妨,本王只会责罚孟旭。谢将军是我肱骨之臣,小王又怎会怪罪于你等。”
谢流深恨赵孟旭自甘下贱,使得金枝夫人意图自尽,打定主意不肯饮酒。
赵孟旭跪下身来,美目微红:“谢二将军,孟旭命如草芥,恳请将军垂怜。”
谢流只不理。赵孟旭膝行一步,求道:“我知将军爱慕初蕊,还望将军看在初蕊面上,莫要责罚于我。”
谢流没想到他居然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扬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愤怒得几乎就想撕碎眼前这个懦弱淫荡的男人,却想到初蕊为他当众受辱一事自尽,自己若再为难他,只怕秦初蕊更要伤心欲绝。无奈举杯饮尽了酒。
赵孟旭一笑,说也奇怪,他生就一张脱俗的清水脸,笑起来却媚惑天成。
左侧斟完,赵孟旭行至傅刑简处,他一向深惧傅刑简,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方跪下为他斟满一杯酒。
双手捧杯,颤声道:“请二王爷满饮此杯。”
傅刑简淡淡道:“转过身,自己卷起衣服。”
赵孟旭乖巧的照办,甚至还主动抬高臀部。
傅刑简提起一双象牙筷子,顺手插进去,冷笑道:“夹紧了,去罢。”
赵孟旭转过身子,却看着那杯酒,目露恳求之色。
傅刑简拿起玉杯,喝完笑道:“这可是给大哥面子。”
说话间赵孟旭已跪在傅怀川几前,精致秀美的脸上赫然肿起五个红指印,却依然笑得媚态横生,也不看金枝夫人。
只见他提起嵌宝金壶,手指纤纤如软玉,在烛光下玲珑得剔透,金色的壶嘴略低,酒液即将涌出,突然一只手托住了壶嘴——骨节分明,修长秀气,掌心虎口却覆有薄茧的一只手。
赵孟旭抬头,唇边笑意已僵硬,却款款道:“李公子有何见教?”
李公子,不是平南王,也不是李将军,三字一出,赵孟旭不愧是水晶心肝玻璃人。
李若飞刀锋般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下来,道:“我来斟酒。”
第十二章
李公子,不是平南王,也不是李将军,三字一出,赵孟旭不愧是水晶心肝玻璃人。
李若飞刀锋般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下来,道:“我来斟酒。”
拿过酒壶,目光闪动,已看出玄机,酒壶从壶身到壶嘴都从中以玉隔开,左半是醇酒,右半却是毒酒。斟酒时,以手托底,悄按左边壶底,出来的便是毒酒了。
于是按住右壶底,为傅怀川斟满一杯酒。
傅怀川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举杯一饮而尽。
赵孟旭低头不语,眼底却有令人不忍再看的恐惧之色。
却听太子道:“孟旭你连斟酒都不会,下去自领五十皮鞭吧。”
赵孟旭轻轻放下酒壶便要起身离去,金枝夫人一双手却牢牢的拽住了他的衣袖——薄如轻烟的青色衣袖,剪水双瞳凝注着他,神色凄楚却坚定。
赵孟旭居然掰不开她的纤手,忍不住笑道:“初蕊,你拽住我又能如何?我早已不是当日的赵孟旭,四王爷雄才大略,你跟着他又有什么不好?何苦又来害我?”
不顾她的手,起身而去,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宛如心碎的声音,衣袖断裂。
金枝夫人摔倒在地。李若飞正要扶她,太子突然道:“平南王既给四弟斟酒,今日本王生辰,不知能否为本王也满上一杯呢?”
李若飞冷笑:“自然可以。”
拿起酒壶便走过去。傅怀川阻拦不及,眼神中闪过忧虑。傅刑简淡淡一眼扫过来。
李若飞直立着,酒壶下倾,给太子斟满酒又折回,将金枝夫人扶起。
太子端着那杯酒怔怔不语,眉宇间隐现怒色,走近来笑道:“本王借花献佛,敬金枝夫人一杯罢。”
将酒杯递到金枝夫人眼前。
金枝夫人神情漠然,接过酒便欲饮下。
李若飞终于大怒,抢过酒杯就往太子脸上摔去。
傅怀川叹口气,身形闪动,一把拉开太子,酒杯摔在了殿内地毡上。
太子脸色发白,刚准备开口,傅怀川抢道:“李若飞你给我到殿外跪着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看着李若飞出殿,笑道:“大哥,李若飞野性难驯,着实危险,却又不能伤着他,毕竟朗国平南王是用七弟换来的质子。”
太子冷笑道:“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傅怀川只笑:“大哥言重了,我哪敢有这意思,只是告之大哥利害关系,莫要惹父皇动怒就好。”
突然只听一个艳姬突然媚叫一声,却是被傅刑简重重的捏了一把胸部。
众人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一时又有舞姬入殿表演,傅晴鹤起身向太子敬酒。
热闹中,傅刑简却坐到傅怀川身边,低声道:“四弟,太子这次出息了。毒死你当然更好,即便毒不死,也要激你与他翻脸动手。”
傅怀川不动声色:“我自然知道,我只会按兵等老头子死了再动。”脸上保持着云淡风轻的一个笑意。
“可太子已经不择手段,躲得了这次,下次未必如此侥幸。”傅刑简神色略有几分紧张:“你刚为了李若飞顶撞太子,却是造次了。你把李若飞交给太子示好罢,老头子已经没多久可活,只要太子不在这段时期发难,天下就是你的,再也没人可以阻挡。”
傅怀川道:“不,他脾气不好,反而会得罪太子。”
傅刑简语气平淡:“赵孟旭当年什么脾气?现在什么样子?若你下不了手,交给我来,不出半年,定会比赵孟旭还要乖巧。再说即便他脾气大,人为刀俎,难道太子还制不了他李若飞?”
傅怀川不语,良久道:“他刚救了我。”
傅刑简冷笑:“我倒不信你自己没看出来那酒里有玄机。”劝道:“你要实在喜欢他,回府就把他先要了,再送给太子亦可。我看太子对赵孟旭也厌倦了,你若送了李若飞,一来投其所好,二来老头子更不待见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傅怀川摇头,道:“二哥你不明白,我不止喜欢他,我想得到他,拥有他,他是我这生唯一想要的人。”
傅刑简灰眸中看不出情绪,道:“看来你是不顾母亲遗愿了?不想当皇帝了?”
傅怀川涩声道:“我怎敢忘记……”
正说话间,右相过来与傅刑简寒暄。傅刑简在朝堂上深得人心,连傅东平都赞他有治国无双之才,与左右相均私交甚好。
傅怀川见傅刑简谈笑风生,手指上一枚翡翠扳指碧光流转,袖口银狐茸毛簌簌而动,风神都雅,贵气逼人,却想到八年前西州王的柴房中,像条狗一样被铁链拴着趴在地上赤裸着身体的少年,忍不住心头酸苦压抑,悄然起身出殿。
傅刑简眼角瞥见他离开的身影,半透明的眼眸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唇边却绽出一个薄薄的苍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