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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119)

日子长了,不免对这个看似呆木,实则稳重坚韧的公子生出几分好感来,有时在他说话时,轻轻打开窗户,往往此时唐一野听到声音,会转眼看来,四目一接,张小荷固然脸红低头,唐一野亦是不由自主的打个磕绊,才能继续跟张寡妇详谈报恩琐事。

豆子镇风光无限旖旎,崇光却是一肚子郁闷,苏小缺迟迟不杀谢天璧,他心里早窝了一盆烈烈的火,只强自捺下,全心思的打理七星湖事务,苦练廿八星经到疯魔的地步,百笙瞧在眼里,忍不住报与苏小缺知晓。苏小缺大是不满,亲自把他从一个下属身上光溜溜的拖起来,道:“欲速则不达,习武讲究的是个悟性,意会不到那层,再苦练也是无用……又不是挑粪拉磨,是不是?”

看了看他一身汗湿后庭红肿,不禁叹一口气,帮他细心穿好衣衫:“你这哪是练功?分明是糟践自己了。”

崇光嘴唇抖着,一头扎在苏小缺胸口,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似要把这阵子的委屈难受尽数发泄。

苏小缺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只做糊涂,笑着恶狠狠的威胁:“再这么不知死活,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崇光在他衣襟上擤了擤鼻涕,眼圈红红的抬起头来,心中担忧害怕之极:“你会一直在七星湖,对不对?”

苏小缺眼神里掠过一丝坚定忧伤:“我在沈墨钩死前立过誓,用我死去的娘立的誓,我这一世,都会是七星湖的宫主,绝不会离开。”

崇光大喜,假模假样又抽噎了几声。

苏小缺正色道:“崇光,需知你再不是男宠,而是总管。当这七星湖的总管,武功固然重要,但气度亦是绝不可缺。当日谢天璧落入沈墨钩之手,沈墨钩却毫无一丝不敬辱没,你跟他那么些年,难不成还要学些妇人手段?你可不该令我失望。”

崇光听了不禁怔了一怔,苏小缺却洒然一笑,牵着他的手,送他回住所休息。

日后崇光再见谢天璧,也一改往日乌眼鸡似的怨毒嫉恨,只当他是个死鬼在飘,那态度别提多居高临下多淡定宽宏了。

这天苏小缺正在内堂翻看闻竟行送来的文卷,百笙一身墨香的来报说,画眉谷程子谦求见宫主。

苏小缺沉吟片刻,寻思着数月来赤尊峰应早知教主深陷七星湖,居然只派个不通事务的程子谦前来,甚是古怪,当下吩咐道:“带他去碧翼湖的湖心亭就是。”

说罢寻出一副沈墨钩的银丝手套贴身藏好,七星湖异宝甚多,沈墨钩又是个善能分心的,因此住处倒似藏了个百宝箱一般。

这对银丝手套用银蚕细丝抽拔织成,极薄极轻,一旦上手,隔绝百毒,更是韧而且坚,刀枪不入。

程子谦心系谢天璧,又是天下顶尖的用毒大师,苏小缺自不敢怠慢。

苏小缺喜欢轻功发挥到极致,飞快的穿行在风中的感觉,似乎都能遗忘一切抛开一切,只是纯然的放松,无拘无束的自在,自由得如同一只鸟滑翔过天空,整颗心的跳动都那么快乐单纯。

凌波掠过皱起如丝绸的碧色水面,到了湖心亭,程子谦尚未赶到,苏小缺便自行把亭中石桌上的新鲜点心吃了个够。

不多时见百笙陪着一个白衣身影走来,遥遥指了指路径,随后退开自顾走了。

百笙做事素来细致体贴,知程子谦身份特殊,因此只把人带到近前识了道路,自己却绝不多听一句话绝不多说一个字的离开。

程子谦数年未见,更清瘦了几分,此时阳光明媚,苏小缺在亭中见他戴着一顶青竹笠聊以遮挡阳光,下巴尖如锥子,踩着长堤,步步行来。

走到亭中,见苏小缺虽是今非昔比的绝色动人,程子谦却还是习惯性的皱眉表示嫌恶,开门见山:“天璧呢?”

苏小缺微微一笑,答非所问:“他很好。”

程子谦扶了扶斗笠,眼皮一抹红,手指却是神经质的苍白,急切道:“我要见他。”

苏小缺摇头:“不。”

程子谦静默片刻,霍然怒视苏小缺:“他不好对不对?你到底想怎样?”

第七十章

苏小缺这些年屡经历练,程子谦却埋首药经,两人一对上,程子谦哪是苏小缺的对手?只听苏小缺轻笑道:“他好不好,只跟我有关。程师兄远道而来,不妨留着多住几天。”

程子谦略一沉吟,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瓶,打开瓶塞,斜斜举着,瓶口冲着湖水,咬牙道:“这瓶子里的药,能治你那见不得人的下贱毛病。”

苏小缺眉峰稍扬,笑容不改:“我那毛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七星湖的宫主离不开男人,又有什么稀罕?”

懒懒的轻弹衣袖,深红色的锦缎云纹衣袖,衬着他冰雪般的肌肤,透出的诱惑如风生水上,自然无比:“程师兄,想必你是要用这瓶药来换谢天璧?若我不答应,你就要倒入湖中?”

程子谦单眼薄皮的清冷中更添了一份绝,低声道:“你答不答应?”

苏小缺笑着摇头,斩钉截铁:“谢天璧比这瓶药值钱多了,师兄当我是冤大头尽做赔本生意么?”

程子谦手指依然稳定,声音却有了几分颤抖,兀自不死心道:“他为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开口求我……他这样的人,竟然求我……这一年来我什么都不做,只一心配置这等不入流的药汁……他全是为了你,你……你若还有一点心肝,就不要伤他,放他跟我走。”

有风吹过湖面,将苏小缺的衣袖发梢轻轻扬起,苏小缺微微眯了眼睛,负手在身后,道:“你倒了吧。”

程子谦眼神骤冷,手腕陡翻,便欲将药汁倒入湖中。

手腕刚动,只闻轻笑声起,恍然见红衣扑面,却是苏小缺一掠而至,双手已戴上银丝手套,拂过寸关,夹手轻巧的夺过药瓶。

程子谦武功远逊,却不慌乱,衣袖一震,一道黄色粉雾弹出,登时弥漫出淡淡的腥气,显然是剧毒药粉。

苏小缺一手持药瓶,一手随意挥洒,指尖掌心内力凝而不发,竟将黄色粉雾尽数禁锢于方寸之间,蓦的手掌一挥,粉雾笔直如线,直奔程子谦而去,自己一个倒纵,已飞回原地。

程子谦不想他武功如此之高,一时不慎,挥袖抵挡间,手背上已沾了些许粉末,登时脸色惨变,连退数步,忙忙的从怀中取出解药吞下,坐倒在地调息良久。

苏小缺也不急躁,只一旁静静看着,他谨慎之极,虽见程子谦方才赤手握瓶,却不摘去手套,手指隔着细密的银蚕丝,慢慢抚摩瓶身。

待程子谦气色转回,知他并无大碍,心中松一口气,却笑道:“师兄,你远道而来,有些道理,不妨都说给你听。”

“你会的,我懂个六七分,我会的,你却远不是对手。所以你威胁不了我。”

随手将药瓶扔到湖里,像扔掉一只鸡屁股般无所谓,摘去手套收好,淡淡道:“别人送来的药汁,我再不会喝。我很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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