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进一个路口,有些堵车。
他对江桥道:“就停这,我走进去。”
外面鞭炮声渐渐变小,林净宁下了车,沿着路边往研究所的方向走。事实上在来京阳之前,陈家的所有项目他都弄得一清二楚,有的时候时机不对,就得沉得住气,耐心等待。陈清然似乎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看来他们内部已经出了问题,还很着急,需要借助一点外力来搅浑这一池水。
研究所在一家香港公司名下,项目不少。
林净宁到的时候,刚才还跑出来的太阳又躲了回去,乌云遮上来,似乎有骤雨要下,不过须臾,雨水便落下来。
研究所的海总下楼接他:“让您久等了。”
林净宁心里笑了一声:“无妨,我也刚到。”
他们乘坐私人电梯上楼,对方很是客气,不过嘴上倒是并没有松口,看来陈砚纶的面子也就到这。后来不知道谈了多久,结束的时候,雨水却还是不曾见停。
对方送他出去,一边思量一边道:“这个项目还是要谨慎一点,我们也需要时间去考察和衡量。”
林净宁颔首:“那是自然。”
他微微侧耳,淡淡地笑了一下,却在抬头的一瞬间,视线落在会客大厅,目光一顿,似乎是非常意外,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是错觉,半晌才看清楚。
那个女孩子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
从旁边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低着头拨到下一页,或许是雨声太大,四周又安静,看得有些入神,甚至有些眯着眼打盹,背影像极了温渝。他还记得那个深秋,她穿的很暖和,纤细的脖颈围了一圈红围巾,在这冷意层生的季节平添一丝暖意。最后一次见她还是三个月前那个深秋夜晚,她说出去看一会儿雨,他就信了。
前台姑娘这时候喊:“温小姐,这里。”
女孩子有些迷糊地从书里抬起头,放下书很快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前台去了朝南的电梯方向。
林净宁看着那个背影,笑意收了起来。
他近乎克制地站在那里,目光微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进了电梯,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最后的瞬间脸颊转过来的时候,林净宁眼神松弛下来。
不是温渝。
海总视线扫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妥,感觉到一些怪异,多问了一句:“林总这是看到了什么熟人了吗?”
林净宁抿紧了唇,别过脸去,他声音很轻,只是用平铺直叙的语气道:“这个项目前景可观,但风险也不少,想必您也清楚,所以一直没有定论,我知道想拿下的人很多,但是一定不会有任何一家比我的价开得高,海总不妨考虑一下,先告辞了。”
他说完走了出去,江桥在外面撑着伞。
林净宁问:“送她回去了?”
江桥说:“陈小姐没有回家,去了检察院。”
林净宁不再说话,钻进车里。
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波澜,只是坐在后座,却迟迟没有让江桥开车。过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头疼,缓了一分钟,才低低地说了句:“走吧。”
第3章
2017年的春节好像过去还没有几天,城市的街道已经焕然一新开始祝元宵。2月3日的立春上一次还是发生在1897年,已经有了120个年头。元宵节的晚上很多人放烟火,火车站留下了离别的画面。14号是情人节,那天晚上,林净宁拿下了海总的项目。
后来陈砚纶问他怎么做的?
那个海总看起来非常热情,但实际扯上业务就不搭腔,把话题岔开两万八千里远,很难搞的。林净宁只是淡淡的说:“不过是请他看了两出戏。”
等到了二月下旬,陈见民才说要见他。
那天陈清然开着车过来马场,林净宁穿着白色衬衫,衣服下摆随意塞在西装裤里,正低着头喂马,他做的很认真,没有察觉到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陈清然将墨镜推到头顶,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林净宁慢慢站直了,才看到陈清然,似乎知道她会来,脸上没有什么讶异的情绪,拍了拍手上的草絮。
陈清然嘴里灌着风,嗓音欢快:“这地方真是人间难得。”
林净宁笑了笑,逆着光走到屋檐下,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转过身看向陈清然,对方朝他走了过来。
陈清然:“怎么不说话?”
林净宁顿了片刻:“我只是在想,要说些什么好。还是说等陈小姐通知我,陈老有时间见我了。”
“说的这么直接,无趣。”
林净宁一笑。
陈清然看着远处的跑马场:“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为什么喜欢来这,你看这马跑的多欢快,只是往前跑,从不张望,从不后退。”
林净宁往椅子上一坐,点了支烟。
陈清然偏过头,话到嘴边又咽下。
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不过是利益合作关系,偶尔插科打诨两句,但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喜好,未免僭越。
于是陈清然也要了一根烟。
林净宁轻道:“这烟不适合你。”
果不其然,第一口就呛到了。
陈清然拍打着胸口:“什么烟啊这是。”
林净宁笑笑。
陈清然勉强地抽了半支烟,说出了今天的来意,确实是陈见民要见他。其实这个时间不算太晚,但时机很合适。陈家是家族企业,重要股份主要在陈清然两个大伯和一个小姨手里,听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手里各攥着一些小股,或许被有心人利用,有人要拿陈家的话语权想上市,最近应该并不消停。
他们约在傍晚,京阳一家会馆。
陈见民年近七十岁,头发花白,两鬓之间有一种岁月的沉淀,此刻倒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坐在那里,让林净宁尝尝自己泡的茶。
过了会儿才问:“味道怎么样?”
林净宁:“听说您自己种的。”
陈见民:“这样喝的才放心,你说对吧?”
这话颇有些深意。
林净宁淡笑:“口齿留香,后味甘甜,这个季节的茶不能搁置太久,容易没了味道,还是得现摘现品,才能喝出点苦尽甘来的意思。”
说话不急不缓,从容冷静,即使落到如此田地,依然不卑不亢,言谈之间,虽然客气,但说话游刃有余。
陈见民似有似无的点头:“难怪你爷爷这么欣赏你。”
林净宁又倒了杯茶。
陈见民一边泡茶一边道:“听然然说你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山里,像这样宠辱不惊的做派没有几个,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还有啊,你那个见面礼我很喜欢。”
林净宁微微一笑:“您过奖了。”
陈见民正在过滤茶水,不经意地说道:“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还有胆识,但是光有胆识不够,现在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
林净宁沉默听着。
陈见民说罢抬头:“你应该多少知道了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