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公关古代再就业(65)
宁桉瞅了瞅他落寞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江晏青的神色反倒更落寞了,隐隐约约又有种讥讽。
也是,主人要是在意,当初又何必弃养呢?
啧,宁桉在心底默念,怎么越说越像流浪猫了,江晏青你仙人的气质呢,怎么出去这么一趟像落水里一样了。
「江晏青,」想了想,宁桉戳戳江晏青的脸颊,少年人还未及弱冠,皮肤又白又细腻,摸起来像是一块上好的玉髓,就是没几两肉。
「你别被那些话本子骗了啊,我和你说,苦肉计是这世间最划不着的东西。」
她叹息一声,「不喜欢你的那些人呢,看见你的伤口只会想笑。可爱你的人,却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伤口这东西,除了让自己和爱你的人难过,其他半点作用没有。」
「上次蓑衣山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啦,」宁桉神色莫名,烛光摇晃,落在她眉眼间,洒出一片晦暗的色彩,「下次别那么傻,随随便便为别人挡箭。」
「那你呢?」江晏青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开口。
「什么?」
宁桉愣了一下,好在江晏青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铜炉里的竹炭烧出了微弱的辟啪声,这么一会会的时间里,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不算太冷,却也不热情,置身事外的仙人模样。
他很平静地开口问了一句,「我上次也想问你一个问题,郡主府的其他人最开始都不支持洛娘子与王怀合离,为什么你支持?」
宁桉不明白他怎么问到了这个,神色莫名,可江晏青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认真,又很执拗,搞得她也下意识严肃起来,认真思考酝酿着回答。
「其实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几个字,知错能改嘛。」
「知错能改?」
这次愣住的是江晏青了,他重复一句,还是不怎么理解,呆呆地看向宁桉。
「你看,」宁桉捡了壳板栗放在手里抛着,视线顺着那颗栗子在空中上下跳跃,
「小时候做错了事情,大人总是教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好像这句话在他们嘴里,就有了那么一个限定范围,只能指那些小事一样。」
宁桉神色平淡,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惊世骇俗,「我就奇怪了,小事要改,人生大事为什么就不能了?嫁错了人,既然错了,为什么不能后悔不能改。跟错了主,既然错了,又为什么不能后悔不能换?」
「人生大事上,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一撞南墙撞到底了吗?」
江晏青的眼眸猛地一缩。
「后来我明白了,」宁桉讥讽一笑,「因为这些东西吧,他违背了上层人的利益,为此,他们又造出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词来掩盖这点。」
「以身侍主,至死不渝,这叫做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叫做贞……我认同这些观点正确的部分,却对其中蛮愚的部分嗤之以鼻。」
「不然,怎么没见有人要求上位者对下位者又忠又贞的?」
江晏青看着她,神色莫名,「你这观点传出去,那些大儒估计要指着鼻子骂了。」
「他们爱骂就骂呗,」宁桉坦然一笑,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耸耸肩,「指不定他们背后骂得还没我骂得难听。」
小时候,站在破败的出租屋里,宁桉就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那时候她还太蠢,一心指望着那烂赌鬼的爹和烂酒鬼的娘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直到后来她才幡然醒悟,与其指望着他们知错能改,还不如自己改了这乱指望的破毛病。
这不,最后她爹他娘死了八百年了,她就算一朝出了意外,还不是又活过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你啊你……」
愣了片刻,看着宁桉坦然的表情,江晏青忽然笑了出来,他笑得非常直率,宁桉看向他,只觉得这个人像是忽然从压抑着的焦虑与烦闷中解脱出来。
好像一座压抑着的活火山,春风化雨过去后,又成了一片宁静的湖,湖面上倒映着皑皑的星与雪山。
江晏青不再看她,坦然地探手解开脖颈上的绷带,沾着血污的白布一层层落下,露出苍白皮肤上淤青的掌痕和崩裂了血痂的伤口。
宁桉视线落在那掌痕上,掐他的人使了十成的力道,所以哪怕隔着白布,也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痕迹。
江晏青注意到她的视线,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安抚意味地开口,「没事,只是看着吓人。」
「切,懒得理你,小孩。」
宁桉转过头叹息,恰巧这时,屋门被人轻轻地敲开,悦来端着热水,领着大夫和一串的小丫鬟进来了。
她撑着下巴,看着江晏青被人围着,处理伤口,擦药,包扎,又到里间换下了沾血的衣服,再出现时,又成了初见那个漂漂亮亮的仙人。
仙人捧着栗子,对着她浅浅一笑,额间红珠晃晃悠悠。
不,宁桉默默地补充,比初见时更加光彩耀眼了。
是长大的仙人。
第41章 惊变 (三)
剩下的大半个月, 宁桉过得很平静。
户部尚书的位置,在她退下了之后,争来争去,最后竟然落在了唐正浩头上。
不过想想也是, 这人虽说圆滑差了点, 可品行、操守却是没问题, 能力也够,不然也不会在刘恒把守下的户部平安无事度过这么些年。
户部如今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 缺的就是这么一个刚正不阿的监督人。
眼下, 宁桉每日缩在府里,等着太医来开药调理之前留下的病根。库房里的宝贝摆件们,终于又得见天日, 一三五玩玉,二四六弄金, 摆弄着手里的白翡镶金折扇, 宁桉不由得感慨一声。
「这才是我想过的生活嘛,前不久忙成这样, 差点点还以为回到前世去了。」
她嘀嘀咕咕地念叨两句,「工作是要工作, 可不能再像前世那样,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郡主, 」这时,绸去一脸莫名其妙地掀开帘子, 「齐王世子来了。」
真是怪了,齐王世子一日日不去上值, 怎么跑到郡主府来了,走的还是后门?
绸去心下不解, 却见宁桉眼神一凛,嗖地把折扇一收,边往外走边吩咐。
「拦着点,别让人知道我出去了!」
宁桉行色匆匆,心下却对元泽玉的来意了如指掌,户部一事如今不用问她,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被齐王看守的,锁在皇家暗牢里的王怀。
「表姐,」
元泽玉站在郡主府一偏屋里,见了她一点头,取出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来,「暗牢里传来消息,王怀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