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公关古代再就业(73)
他对记载中的五十散无比好奇,曾在求学间隙苦心钻研,终于研制出来活石散,不,他那时取的名字,叫五弦散。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
制出第一丸药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妥。于是,立刻焚毁了方子,把一切当做没发生过。
可就在这么多年后,在百废俱兴的敌国,他看见了那丸药。
他不可置信,第一次露出狰狞的面孔,逼问老乞丐那是什么东西,那乞丐被他吓坏了,连忙颤颤巍巍地说了,这是活石散。
金银太重,裴喜担心逃跑时不好携带。恰好,此时民间一丸更比千金贵,他便带上了一盒子活石散,想着路上换取银钱。
一路换到镇江,裴喜死了。小太监挂念他的恩情,大哭三声,把这视为遗物和玉玺埋在一起,不肯再动,生活就这么潦倒下去。
听见那名字的时候,江少景就已经明白了。他是没有给任何人看过那方子,可阖宫之下,还有一个人知道他都取了哪些药材。
越国皇帝,他的君主,他发誓一生追随的圣王。
那时的江少景怎么想的,宁桉不知道。只知道,最后,他毒杀了所有和他一起的下属,带着那盒药,当着宁豫的面,自刎坠江而死。
放下纸张,宁桉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方才长叹一声。
为什么后来隆狩帝明知玉玺在镇江郡,却再也找不到玉玺,甚至于连带着宁豫一起,误会玉玺就在那盒子里。
因为至始至终,玉玺早就被毁了。
血污中,江少景将真玉玺磨个粉碎,笑着,把那些灰烬,吞了。
辗辗转转,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摇摇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越国将江少景视为叛官,是因为当年那些边缘的下属死里逃生,把江少景杀人一事报回了越国。
可也因为太过边缘,那些人至始至终不知道江少景几人发现了什么,越国也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如今,她和江晏青,成了唯一知晓这秘密的人。
一切真相大白,宁桉沉默地站起身,把纸张挪到火焰上,一如既往地点燃了。
檀木匣子里,还剩最后一样东西。
她取出来,一颗小小的,带着玄妙藤纹的红珠落在掌心,折射出暗室灯火。
***
「出来了?」
小院内,国师百无聊赖地靠在梧桐树上,懒洋洋地看着夜色,今夜月色出奇地好,明月如玉,倒挂在墨蓝苍穹中。
宁桉神色不变,点了点头。国师视线下移,落在她摊起的衣袍上,嘴角慢慢瞪大,咬成两半的草梗掉了下来。
「不是?!」
他猛地跳起来,「不是说好了,最里面藏着的东西才是你的吗,一瓶药你都不给我留啊!」
「呵呵,」宁桉微微一笑,毫不留情,「谁和你说好了,我就喜欢取之尽锱铢。」
「你徒弟的东西,你自己找他要啊。」
「要是我能找得到,哪里还要问你。」
国师嘟嘟囔囔,「越国那破地方,这辈子都不想去。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有师徒缘分了。」
他们一同沉默下来,机关再次复位,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落,和一棵落叶婆娑的梧桐。
第45章 北砚 (一)
次日一早, 景域皇宫里连发三十余道圣旨,一夜之间,无数人官职调动,朝政变天。
唐正浩和几位大臣在宫里待了一夜, 一个一个地等着隆狩帝召见议事, 此刻慢悠悠地挪出皇宫, 身心俱疲。
他不动声色地走慢几步,蹭到林宥身边, 小声地发问:「林大人, 关于巡抚一事,您可有人选?」
林宥亦一脸疲态,精神头却不错, 他沉思片刻,慢慢地开口, 「倒是有几位……只是想来想去, 都不太适合。」
「光天化日之下,平康坊莫名其妙地乍现白光, 百余间屋舍齐齐倒塌……这般伟力,岂是常人所为?」
林宥叹息着开口「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 如今的北砚, 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暗海, 就看谁能去当那定海神针了。」
唐正浩亦叹息一声,「边关未平, 北砚又起,今年这年头啊, 可真是风波跌宕。」
说到边关,两人一时心下沉默, 宣武将军生死未知,偏又传出不忠的消息来,一时间别说陛下,就连他们都心里打鼓。
谁不知宁豫年少掌兵,数十年来无一败绩,所向披靡,这次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败了?
昌仪公主今日虽又出现,可百官皆知,这都是边关事水落石出之前的平静罢了。
「大人,大人!」
他们齐行几步,就有各自的下属飞驰而来,行色匆匆地凑到耳边,「城外突然多了一批车队,下官看得清清楚楚,挂着巡抚的旗,就快出发了。」
唐正浩大惊失色,一时间压抑不住地好奇,连忙坐上马车和林宥一起往城外赶。
可等他们赶到时,只见天际云逸风舒,日头竟然出奇地好,金光亮闪闪地,落在道路尽头车队的旗帜上,熠熠生辉。
「这巡抚竟一面都不露,」唐正浩心下复杂,「陛下这是铁了心的要整顿北砚啊。」
林宥亦神色复杂,他看得比唐正浩要深一些,不由得叹息一声,「巡抚车队如此显眼,威吓是有了,可这一路,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若真是人为,有搞到火器炸平康平坊的能力,让小小巡抚在路上「意外」身亡,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呢?
一时间,两人忌讳莫深。
三日后。
夜色漆黑,距离北砚郡十余里的深山处,有一名为余家寨的寨子前,人头涌动。
三当家余地肩扛着大刀,眼神凶恶地绕着人群走来走去,本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打扮,可那些蹲守在寨子外的布衣民众,却半点不带怕的,缩在一起悄无声息地啃着米糠。
「喂!你小子,转过头来看看!」余地神情一肃,凌厉的视线落在人群中一瘦小的影子上面,大步向前,一把把刀砍在地上。
「说你呢!抬头起来让大爷看看!」
「咳!咳咳!」
刀尖重重地落在泥地,激起一片飞灰,那瘦小人影被吓了一大跳,一边咳嗽,一边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连声叫饶,「大爷息怒,大爷息怒,小的这就出来!」
他一起身,余地才看清这人的模样。
一身破败打满补丁的青灰袍子,边边角角里沾满了泥和草汁,一看就是穿了许久,脚上一双破布靴子,大拇指处张扬地裂了个口。
再一看脸,这竟是个十余岁,未及冠的少年人脸颊瘦得凹陷下去,一副许久未曾吃饱的流民模样。
「呵,」余地冷笑一声,这小子虽然看上去落魄,可那双手十指修长,连个老茧都没有,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