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公关古代再就业(9)
「公子,今日御史台上书言朝中官员私德考核不够严谨,建议陛下严查。」黑衣人开口,「以户部尚书刘恒为首的旧俗派和以昌仪公主为首的新俗派也已经开始上书抨击对方。」
洛娘子至今都还住在朗月郡主府,这事随便派个人一查就查出来了。江晏青心地深思,因此,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事是昌仪公主以朗月郡主为枪,夺权旧俗派。
不久之前,江晏青也是这大多数人中的一员。
只是……他抬眼望向郡主府的主院,有些迟疑。
这朗月郡主,是真傻还是假傻?
外面的波澜起伏,到底幕后之人是她还是昌仪公主?
江晏青有些不确定。
几日前,在花厅里见到朗月郡主第一面之后,江晏青对她的态度,就从谨慎变成了狐疑。
这人好像是真的很愧疚,很想让他去科考。
江晏青看向房内高高立着的四五个书架子,黄梁木制成的架子雕工精细,气味安神芳香。上面摆着的书,无一不是名家珍品,各种各样的古籍经典不要钱一样堆在上面,能看哭一屋子只能抄书看的书生。
收到第一架书的时候,江晏青十分谨慎,以为是郡主府设下的什么陷阱,不仅好好地把书搬离书房供在自己主屋,还不忘熬夜苦读。
就在江晏青倒背如流的时候,第二架书来了。
江晏青:「…………」
紧接着是第三架,第四架……到最后,江晏青只能愣着脸,不可置信地接受那个早早被否决掉的猜测。
就像花厅里说的那样,宁桉只是单纯地想帮他准备科举。
府外抢破头的古籍,就只是一份单单纯纯的歉礼。
朗月郡主到底是心机深沉还是傻白甜,江晏青不得其解,百味杂陈。
***
农历七月初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皇宫正一大街旁不远的一条小街处,停着一架青布马车,驾车的车夫灰布斗笠,半点不显眼。
马车内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小铜炉,百日松,千金难买的锦绸堆栈在其上,柔软舒适。
宁桉从暗格里取出个珐琅钟表,看了眼时间。
卵时整,不远处的宫廷内,百官齐拜,内侍侍奉在侧,高声长呼。
「开朝了,」她放下表,轻声说了一句,「怕不怕?」
王栖颜坐在宁桉身侧,面色有些发白。今日她不饰妆容,也未着裙钗。头发齐齐挽在脑后,穿了一身看不出性别来的长襟。
「有点……」
王栖颜视线落空,喃喃自语,今日一大早,她便起身收拾,出门之前,洛娘子含泪塞给她一个频婆果,保佑她今日一去平平安安,得愿以偿。
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她就要敲响那天子鼓,在天子御前,百官见证下状告生父。
识字的时候,阿娘教过她女德女训。状告生父这件事,对她来说,疯狂得就像是一场幻梦,可内心深处就是有那么一股劲,执拗地撑着她,让她不愿弯腰,不愿低头。
朗月郡主给了她两条路选,一条保守,让王怀认下她们母女,从此以后便是官家小姐了,有郡主在,王怀再恨,也做不出什么。
而另一条……
王栖颜开口说,「可是想了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也不是那么紧张。」
可是另一条路能让她从此以后堂堂正正地做人,不再因为身上流的血,名前冠的姓,自觉愧对洛家上下七十余口人。
「那就好,」宁桉抬眼望着她,心底叹了口气,十四五岁,放在现代九年义务教育都才刚刚读完呢,在古代竟然就已经快成大姑娘了。
「我以前紧张的时候,就会想着自己是在看一本话本子,」宁桉想了想,安慰道,「想象自己成了本子里的主角,强大,冷静,不可一世,只要走下去,注定的结局总会来的。」
王栖颜抬起眼来看她。
宁桉接着说,「更何况,陛下还是我亲舅舅呢,就算一切都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保下你们还是做得到的。」
「左右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宁桉轻声说。
小铜炉上青烟袅袅,王栖颜看着那缕烟袅袅地消散在空气中,脑中不由得想到民间的一句俗语。
家里子弟有了出息,那就是祖坟冒青烟。
马车车壁被人轻轻敲响,卵时一刻了。
「是啊,」她笑了笑,在宁桉平静的目光里面跃下马车,「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世俗总要女子步履款款,王栖颜现在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渐渐地好像成了一缕清风,一股青烟。
马车被抛在了身后,王栖颜却好像一直能够感受到朗月郡主平静无波的目光,随着她一路跑过正一大街,越过重重禁卫,来到天子鼓前。
天子鼓高两米有余,鼓身大红,鼓皮泛黄。这是一面老鼓了,岁月磨去它身上精美的刻纹,只有最上方的獬豸慈悲地看向众生。
真大啊……
王栖颜忍不住想,寒风凛冽,她止不住地发抖,心口却有一把火在烧。
天子鼓响,有冤必陈!
她重重地闭上眼,拿起鼓槌,高举胳膊,一下又一下地敲了上去。
咚——
咚————咚!
声音响彻了整座禁城。
第6章 抛妻弃子的凤凰男渣爹 (六)
民间一直有百姓认为景朝是个新朝,这个说法对也不对。
十几年前的朝代叫燕,燕朝的国姓是元,昌仪公主元宣筠与今上隆狩帝的元。
燕朝末帝的时候,元氏姐弟是皇室宗亲,西南侯府的子弟。后来末帝昏庸,大兴土木,残暴无情,天下民不聊生,西南侯府忍了又忍,终于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逼上了京城。
混战之后,末帝驾崩,隆狩帝登基,立国号为景,封长姐元宣筠为昌仪公主,大宴群臣,宣告正统。
这便是景朝的来历了。
天子鼓设在宫墙外南街鼓司,可陈冤情而诉与天子。在燕朝时便已设立,只是后来几代帝王设置了太多过于严苛的击鼓条件,才渐渐成了摆设。
最夸张的时候,要敲天子鼓,那就事先用血书好冤情,鼓响人头落,冤书上帝京。
可就是这样了,皇帝愿不愿意帮办,那也是皇帝的事。
隆狩帝登基后,废除了这些条件,采取燕高祖皇帝的法令。鼓声一响,无论皇帝正在干什么,都要亲自处理敲天子鼓的冤案,不得有误。
只是这个在百姓眼里,皇帝那是高高在上的天人,不到万不得已,没几个人会来敲这天子鼓。
今日早朝,文武百官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隆狩帝坐在上方,冠冕垂下,遮住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浑身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在看。
昌仪公主站在下首,身着大红官服,拜见完皇帝以后嘴角一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侧方的户部尚书。
一片寂静中,刘恒心下狠狠一跳,他与昌仪公主多年的老对头了,彼此之间熟得不能再熟,此刻一看这眼神,就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