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安乐窝(23)

“我真服了!我真受不了你们!”何祎突然大吼,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非要这样吗?你们才不可怜!我哥才是倒霉被你们收养!每次都要这样你们才舒服是吗?”

我被吓住,赶忙把车打起双闪靠边停,再伸手抓何祎的领口把他按回椅背里。

“别激动,冷静、冷静,乖乖的。”我一边哄他,一边回头怒视何既协,对他道,“想要我给妈买新车就直说,你又不是没我的电话,背着何祎给我发条短信很难吗?”

“哥!”何祎气急,“就车筐坏了,我爸他就是骗——”

我抽两张纸巾摁他脸上,擦擦眼泪吧,一张帅脸哭得跟花猫似的。

何既协却像真的舒服了,嘴闭上了,面上神情也一般般,事不关已一样。

“你昨晚给我发短信,我昨晚就给你转账了,用得着去折磨何祎吗?他一个还没出校门的,你跟他说——”

“他奖学金去哪儿了!我一分钱都没见着!”何既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小兔崽子,六亲不认。”

好的,我就说怎么可能不把这笔仇翻出来阴阳怪气。

何祎气得大喘气,刚才的发疯让他嗓子劈了,这回嚷嚷都不成调:“我乐意!”

“行了,好了。”我无奈地往他头发上揉了一把,然后拿起手机点开银行APP,给何既协转了五千块,足够买一辆电动车。

重新启程,剩下的一半路终于安生。

病房里早间查房,何祎只坐了五分钟不到就让我送他去车站,他妈本是在挑剔米粥太稀,一听儿子要走就赶忙叮嘱好好考,让他考完了别在云泞待着,早点回家。

何祎就当没听见,走得头也不回。

一起出了住院楼,凛冽的寒气浸透肺腑,又爽又刺痛。

“什么时候考完?”我笑起来,问,“圣诞元旦春节,年底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来不来打工?”

“当然要来,谁也别拦我。”何祎故意挤着我往停车场走,也故意道,“包吃包住吗老板?”

... ...完,一直忘记跟何祎说了。

“包,但我们得换个房子,房东限我月底前搬走。”

“什么?!”

何祎也很喜欢山海观这套租房,因为它真的很好。虽然我才住了一年半多点,虽然我知道它其实并不属于我,但我仍是把它当成我舒舒服服的安乐窝,它就在那里,每天等着我归巢。

送何祎进站后,我去吸烟区吸烟。

觉得饿了,又在附近的早点铺里消灭掉一大份馄饨和一根油条包糍粑。

迟潮应该还在睡觉,我忍着没给他发消息,光回味昨晚其实就够我驱散掉许多不开心了,只要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晚上回去见面后,吃完火锅就滚床单了呢。

慢吞吞开回医院,上楼前我把剩下的两支烟全都抽了。

医生已经巡房完毕,护士站里身影忙碌,我低头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安静地听赵喜心跟谁在说道我。

两个都是她儿子,穿白羽绒的是亲生的,穿长大衣的他们发善心从孤儿院里收养来的,可惜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读完高中就要改名换姓不认他们当爹娘。

对方发出感叹,这下我听出是谁了,是隔壁床的阿婆。

何既协又接话,把早上何祎在车里发疯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一说,随即怨恨是白眼狼从小没安好心地带坏了他们的亲儿子,不然怎么会有孩子这么对自己的爸妈,还总是不愿意着家。

现在几点... ...

我摸出手机,怎么才九点半... ...

我慢慢地吐息,手脚发麻到像要晕倒,喘不上气,耳朵里有尖锐的长鸣。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电梯厅的,我坐到墙角的银白色铁椅上,仰起头往后靠,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好半晌,周遭一直吵闹,但还好没有人来打扰我。

我拍了拍心口,然后站起来走到护士站询问赵喜心的病况,得到的回答是:一切正常,等下午到换药时间换完药就可以回家了。

我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转身离开这个让我害怕的地方。

好想要迟潮。

在病态的家庭关系和叛逆的青春期里,幸好有迟潮,而在久别重逢的今天,哪怕我已经长大成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我依旧只想躲到迟潮的身边去。

上高速时起风了,鹅毛大雪席卷天地,估计夜幕降临后就会封路。

车厢里真空般静谧。

我握着方向盘,在心中起草计划:先去途豹的路口,别下车,远远看着就好,等情绪彻底平稳后再去找他,如果可以接吻的话,那就抱住我再吻,最后再去面包店——

计划戛然而止。

强烈的冲击力骤然从背后猛力袭来,车头瞬间偏移冲向中央隔离带,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一头撞进炸开的安全气囊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颠簸和翻转仿佛持续了很久,又好像才不过一秒钟。

寒风穿梭,视野变成粘稠的血红色。

车祸。微博:懒芽foco

陷入彻底的黑暗前,我浑浑噩噩地意识到,原来我遭遇了车祸。

“医院怎么联系上你的?”

“最近通话。”

“哦,好的。那,嗯,我还没问你叫什么。”

“迟潮。”

熟悉的声音和名字,离我好近。

但我疲惫得睁不开眼睛,是做梦吗?梦见何祎在对着迟潮连连问。

“好的,迟潮哥,请问你是一个人住吗?”

“怎么了?”

“比较难以启齿,但是我作为我哥唯一的亲人,也只能求求你了。”

何祎你不去考试,在这说什么呢?

“我哥出院后没地方去,他的租房马上到期,房东赶他走。如果他醒来真的看不见,能不能拜托你照顾他?”

... ...什、什么?

“不用操心,我会照顾他的。”

... ...我被吓住,是真的在做梦吧?可我无论我怎么用力地眨眼,眼前都只有无尽的漆黑。

“哥!”何祎的声音又贴近了,兴奋至极。

我的手也被捉住,好温暖,但也让我更加恐惧。

什么都看不见。

“我... ...”我迷茫地喃喃,立刻又抬起手用力地揉眼睛,还没揉两下,就被一左一右地制止住了,两道交叠的声音在安抚我,让我别怕。

随后何祎松开我:“迟潮哥,你来说吧。”

我的左手像个夹心饼干一样被迟潮捂在他的手心里,可惜这也不足以让我安定下来,我怕得浑身发抖。

“眼睛失明只是暂时的,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两个月,就能痊愈。”迟潮一字一句,“不用怕,等压迫神经的淤血被慢慢吸收掉,你就能重新看见了。”

我小口地喘,死而复生一般,我应该是流了很多眼泪,何祎在帮我一下下地擦。

“昨天上午,你在高速上被一辆超速的越野追尾,除了眼睛暂时失明,还有轻微脑震荡和一些皮外擦伤,要好好静养。”

迟潮说完,反问我:“放心了么?”

上一篇: 恋爱比特流 下一篇: 饥饿学院(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