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小皇帝总想标记我(109)+番外
一夜没睡,宇文越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疲惫。他观察着谢让的反应, 确定不会将他弄醒,才小心翼翼松开怀抱着他的手, 将他放回床上。
宇文越翻身下床,走到桌边的香炉前。
一夜过去, 炉中的熏香早已燃尽, 只余些许香灰沉在底部。
葛大夫这安神香是专为谢让配制的, 三枚香丸便够他安睡一夜。宇文越往那香炉中又添了三枚, 熏香的青烟缓缓升起, 谢让无知无觉, 安静地沉睡。
宇文越重新回到床边。
“怀谦?”他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谢让安安静静蜷在床上,已瞧不出什么血色的手搭在身侧,还维持着宇文越将他从怀中放下时的姿势。
宇文越伸出手去,将那只手握进掌心。
“谢怀谦, 你真以为我会就这么看着你去死?”宇文越声音放得很轻, 他牵过对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 “命运, 我从来不信那种东西。”
谢让睫羽微微颤动,眉心无意识蹙着。
宇文越轻柔抚过他的侧脸, 撩开额前的碎发,抚平眉宇,又落到颈后。
从过年前不久开始,他就闻不到谢让的信香了。
最初他以为那是葛大夫医治的功劳,与在宫里服用的抑息丹药一样,是为了令他免受坤君信香所扰。所以他旁敲侧击地问过,发觉葛大夫只是帮他控制了过于浓烈的信香,并不会影响他对外界的感知。
问题是出在谢让身上。
就像随着年龄增长,信香也会逐渐减退一般,即将油尽灯枯的身体,已经无法正常散发信香。
谢让的确已经走到了末路。
宇文越比谁都更早意识到这一点。
“你太狠心了,谢怀谦。”宇文越垂下眼,眼底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他话音微微有些哽咽,但很快克制下来。宇文越无声地舒了口气,继续道:“我不会接受的,怀谦。说我任性也好,说我固执也罢,你应该了解我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谢让指尖无意识般动了动,宇文越骤然屏住呼吸,静静等了一会儿。
谢让没有醒来。
安神香的效用很好,他至少能安然无恙的睡到中午。
宇文越浑身又松了劲,把脸埋在对方掌心:“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啊。你可能不会相信,从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
那时的谢让,是无比耀眼的存在,仿佛一束光,短暂地照进了那个刚离开冷宫,无依无靠,彷徨无助的小皇子心中。
所以,对方后来的转变,于他而言除了愤怒,更多的是痛苦与失望。初遇时的惊鸿一瞥,也被他当做一种欺骗,渐渐在记忆中忘却。
“你不是他,我真的好高兴。”宇文越轻轻道,“那证明了,我没有信错人,也没有……爱错人。”
年少时懵懂的依恋与好感,在数年之后得到了肯定,也得到了回应。
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宇文越摩挲着对方消瘦的指尖,颤抖的呼吸渐渐平复。少顷,他抬起头,神情已变得平静:“怀谦,你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低头在谢让唇边吻了吻,竟忽然微笑起来,温声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保证。”
他直起身来,最后朝谢让深深望了一眼。
房门被人轻轻合上,香炉青烟缭绕,在屋中无声地弥漫。
谢让蜷缩在床榻内侧,睫羽颤动,一滴泪从眼尾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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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开春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院子里生出几簇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淡淡的花香洒满庭院。
宇文越穿过庭院,瞧见正前方主屋窗户敞着,头发花白的老者在桌边支着头打瞌睡,手里还握着一本医书。
葛大夫这辈子恐怕都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病患,分明只是虚弱之症,却无论如何都补不回来。药方换了一副接一副,全都收效甚微。
老者这段时间愁得夜不能寐,连白发都多出好几根。
宇文越没打扰他,悄无声息出了院子,沿着山道一路往前。
很快来到了溪水边。
一名少年正蹲在溪边洗衣服。
宇文越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阿轩。”
“哎哟!”少年被他吓得几乎跳起来,正在浆洗的衣服也丢进了水里。他手忙脚乱去捞衣服,转头看了眼宇文越,没大没小地责备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宇文越:“……”
宇文越道:“抱歉。”
阿轩眨了眨眼。
他放下衣物,凑到宇文越身边,上下打量他。
宇文越不耐烦地蹙眉:“干嘛?”
“你居然会道歉诶!”阿轩像是见到了什么奇事,诧异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宇文越:“……”
“我知道,是谢哥哥最近身体不好,所以你也心情不好,对吧?”阿轩叹了口气,拍了拍宇文越的肩膀,“我明白的,你别太难过。”
宇文越轻嘲一笑:“你明白什么?”
“谢哥哥,应该快死了吧。”阿轩垂下眼,露出几分难过的模样,“你和师父都不想放弃,但谢哥哥的脉象已经……师父告诉过我的,这种脉象,已经回天乏术了。”
宇文越移开视线:“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谢让无法出门,宇文越便也留在屋中陪他。而葛大夫,这几日同样闭门不出,翻遍了医书。只有阿轩,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好似完全不受影响。
“我好歹也是个大夫啊,怎么可能不知道。”阿轩道,“但是没办法呀,生死有命。”
“生死有命……”宇文越轻声重复。
阿轩有这想法,是不难理解的。
少年自幼跟着葛大夫行医,必然见过许多生死。对于旁人的死,他会感到悲伤,但不会觉得难以接受。至于葛大夫,近来如此帮忙,也不是因为担心谢让的安危。
他对谢让如此尽心,不过是出于对他死而复生的怀疑,以及,疑难病症的好奇。
到头来,只有宇文越接受不了。
宇文越闭了闭眼,轻声道:“可我不信命。”
少年安静下来,沉默地望着他。
“先不说这些了。我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宇文越顿了顿,又道,“七年前,他险些死在这里,是你将他安葬。”
“……你将他葬在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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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轩当初安葬谢让的地方是在后山。
早春时节,远处的山巅还能见到几分积雪。漫山树木生出嫩芽,树梢上缀着淡粉的花朵,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这里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只有一条阿轩和葛大夫往日上山采药踩出来的山路,一个冬天过去,山路被生出的野草重新覆盖。
阿轩带着宇文越,深一脚浅一脚踩过草丛,很快看到了半山腰的那座孤坟。
说是坟冢,但其实不过是用黄土堆成了个简易的小山包。数年过去,小山包上生出了不少藤蔓杂草,几乎将这座孤坟完全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