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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121)+番外

作者: 脉脉/渥丹 阅读记录

那个程柏口中的杂种和私生子,绝顶漂亮、精明和自私的男人,偷来了名字,骗来了钱财和妻子,最终落得个老年痴呆的下场,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为他买回来他当年亲手卖掉、却不知为何始终难以忘怀的瓷器花瓶,可惜只能对面不识。

宁桐青没有告诉程柏“散尽黄金身世”的那一段往事。等程柏终于放开手,他没有去管花瓶,而是打开了书桌上的那个木盒。

在盒盖内侧的右下角,一枚小小的刀痕清晰可见。

宁桐青伸出手,右手的食指轻轻拂过那个“十”字。

这一对古老的瓶子一定关联着千千万万的秘密,Blanc先生和程柏知道其中的一个,现在,他也知道了一个。而他确信,他所知道的这个,一定是最好的一个。

一整个下午,宁桐青和程柏躺在书房的地毯上。程柏断断续续地说个没停,可他再没有提他的祖父和父亲,只是一再地提起他的母亲。那只瓶子横在他们中间,倾听了新的秘密。

宁桐青在晚饭前离开。和展遥一起吃完晚饭后,两个人在暮色的陪伴下慢悠悠地逛遍了整个老城。夏日的夜晚很短,昼光极长,小城祥和安宁到连醉鬼都没碰上一个。这样的宁静让宁桐青想起了自己那段孤身一人的旅程,然后,他很想和展遥分享那段曾经孤独的回忆了。

程柏的电话于夜色中到来。

只有一句话。

“桐青,爸爸走了。”

听到这句话,宁桐青抬起手腕,十点四十分。

他又抬头,天空是霁蓝色的。

第88章

程柏的电话虽然告知了死讯,却没有通知葬礼,到了第二天早上,宁桐青和展遥一起登上了回伦敦的火车。

展遥对宁桐青的这个举动非常意外。以至于办完退房手续后,他问了好几次:“你不留下来?”

宁桐青问:“你想我留在这里?”

展遥摇头:“不想。但是你不留下来,将来会很遗憾吧?”

宁桐青也摇头:“没有这回事。”

尽管身边没有其他人能听懂他们的交谈,宁桐青还是不知不觉地压低声音:“葬礼肯定是遵从天主教传统,程柏无法出席。我如果去了,对他太残忍了,而现在无论是谁在他身边,都太难堪了。”

展遥半天没说话:“那你不和他告别吗?”

“我先送你回去,等仪式结束、我再回来。直接去墓园。”

听到这里,展遥再也没有说什么,走出酒店之后他若有所思地问宁桐青:“昨晚你睡得怎么样?”

“还可以。梦都没有一个。”宁桐青很轻地一笑:“倒是前天半夜或者昨天凌晨梦见了Blanc先生。我来见他却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在梦里补上了。”

展遥拉了拉他的手:“要不然你还是留下来吧。”

宁桐青还是笑,却很难掩饰自己的难过:“我这次来没有准备黑西装,不去了。“

这是一个很蹩脚的借口,可谁也没有再拆穿了。去火车站的路上宁桐青还是绕路去了本地的天主教堂,Blanc先生的讣告已经贴在了大门口的告示处,葬礼的日期也决定了。

葬礼日期已经定下这件事并不出乎宁桐青的意料,但亲眼看到后,明知逝者已然得到永久的解脱、其他一切于他本人都是外物,还是一时间低沉得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路,直到下了火车,才对担忧了一路也克制了一路的展遥说:“我先送你回宿舍。”

“你今晚住在伦敦吗?”展遥问。

“嗯。”

“那我陪着你,不回宿舍了。”

“这不行吧?你怎么和你的带队老师解释?”

“说我舅舅来了?”展遥想了想,试探着问。

宁桐青扑哧笑出声:“什么舅舅会带外甥出去玩啊?”

“这次带队的有两个老师,其中一个你见过,就是军训时那个班主任。”展遥一顿,看看他,“你只能说是我舅舅了。他肯定还记得你。”

看着展遥又留起来的辫子,宁桐青顺手轻轻扯了一下:“那更要送你回去了。”

展遥抗议:“你干嘛,幼儿园的坏孩子才会没事扯别人的头发。”

宁桐青笑而不答:“先回去,然后我再找个理由把你‘借’出来。”

事实证明,“坏孩子舅舅”的这个决定很正确:带队老师为展遥夜不归宿狠狠地训了他,连宁桐青也没放过——

“行前教育过多少次了,不能单独行动!不能单独行动!展遥,这次回去我一定会和院里报告这件事!我知道你成绩好,但不等于你就动不动能有特例!还有你们做孩子家长的,我们不是不通人情,但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老师的工作和学校的规章,请假销假的手续总是要有的吧!也是工作的人了,这个规矩还不懂吗?”

被警告“要去告诉学院”时还完全无动于衷的展遥,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猛地抬起了头。宁桐青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傻小子又要犯倔,赶快先拧了一把他的后背,抢过话来:“涂老师,这件事责任确实在我。我有个远房长辈临终,我赶过来奔丧,来了之后才告诉展遥。”

死生是大事。听到宁桐青的这个解释,班主任的气也发作不出来了:“……哦,这样。”

他又看了一眼展遥:“那,你也可以说明嘛,亲戚临终是大事,不会不给假的,你这样一声不吭就跑了,舍友还给你遮掩,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呢。”

展遥脸都气白了,半天才重重咽下那口气:“我能去哪里?”

“这样,你写个书面说明,说一下这几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事我必须报去学院。但你好好说明事实,我和宋老师会视情况为你向院里解释的。”

宁桐青本来还努力板着脸,听到“做了什么”四个字,蓦地就撑不住了。嘴角刚一扬,余光恰好瞥见展遥的神色,赶快眼观鼻鼻观心,免得让老师下不来台。

可是等到出了宿舍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展遥一出门就笑了,宁桐青稍好点,不过撑到街角处后索性停住脚步撑着膝盖笑出了声。笑完了宁桐青拿胳膊肘顶顶展遥,格外一本正经地问:“展遥同学,你说明一下,这几天假也不请,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被这么敲锣打鼓地打趣着,展遥还是心平气和得很,他伸过手,拉起宁桐青:“找你睡觉。”

说完又补上一句:“你终于真的笑了。你多笑笑吧,你笑起来更好看。”

宁桐青顿了顿,不自在地摸摸额头:“你有本事把这四个字写进说明里。”

“写就写。”展遥撇撇嘴,“说你们大人坏吧,你先问的。你不就想听我回答这个嘛。”

宁桐青觉得这家伙还真的做得出来这事,又说:“……算了,还是我来写。”

“再说吧,反正不急,可以在回国的飞机上再写。”展遥没太把这个当一回事,“现在我被你‘借’出来了,我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