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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124)+番外

作者: 脉脉/渥丹 阅读记录

话音刚落,展遥就跑开了。

宁桐青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张孤零零躺在小圆桌的名片上。

他没有读过纪明仪说的那本书,倒想起以前消磨时间看过的一本小说,名字情节作者什么的统统不记得了,连是中文英文都不敢确定,大概的情节是,一个人曾经参加过一场对谈,直到谈话结束,他才发现对谈中的另一个人也是自己。

纪明仪毫无预兆地出现,又毫无预兆地离开,留下一张卡片。宁桐青不由得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简衡的那个晚上。他以为已经还回去的钥匙,居然还是回到了手上。

或许那从来就是一对钥匙,两个人各执一枚罢了。

在名片背面写下日期和时间,宁桐青收好了卡片。

展遥回来后,又问了一次纪明仪的事情,宁桐青也不知道如何说起,便告诉他,这个人认识简衡,托他带一点东西给简衡。

不料展遥听完这个解释,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就说他不喜欢你吧。”

“我以为你说气话。”

展遥喝着他的可乐,荡着腿,认真说:“不是气话。他的眼睛很奇怪,不是喜欢别人的那种眼睛。今天这个人也一样。”

“小十同学,真不知道你记性这么好。”事到如今,宁桐青也只能一笑。

展遥斜他一眼:“特别好。我记得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宁桐青托腮看着他,又喊他的名字:“小十。”

“嗯?”

“我发现有件事情你说得对。”

“我说得对的事情也多了去了,你说哪一件?”展遥假装不看他,笑着看天。

“我不能对所有人都好。”

展遥一怔,片刻后放下手里的杯子,支起身子,隔着整张咖啡座凑过去亲宁桐青,亲完后说:“……现在这样最好。这样就好……你还是对所有人都好吧。”

第90章

那天晚上,宁桐青还是让展遥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次日一大早,两人道别:展遥步行回学校,宁桐青也离开了伦敦,去探望硕士和博士时的导师。

他的几位导师和Blanc先生都有交情,大多都会去参加他的葬礼。博士时的大老板听说宁桐青不去,还颇有点惊讶,直到从宁桐青口中说出程柏的名字,便露出了然的表情:“可怜的老Julian……”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待在学校,绝大多数的时间用在泡图书馆和找导师聊学问,感觉比在求学时还更刻苦一些似的。

然后,在Blanc先生葬礼的次日,他又一次拜访了Blanc家。

程柏约他直接在墓园见。

他与他的妻子葬在一起,他的父母也葬在这里,新起的墓碑边摆着鲜花,它们还在盛开。

宁桐青也带了花,穿着新西装,与程柏并肩在墓碑前站了许久,彼此间一言不发。

程柏看起来平静多了,连痛苦仿佛都被不知名的力量稀释了。临走前他亲吻了冰冷的墓碑,像是在亲父亲的额头那样。上一次离开英国时,宁桐青专程去拜访了Blanc先生,直到临别时才告诉他自己的航班就在次日。那一次老人拥抱了他,给了他一个印在额头上的祝福的吻,于是在这个道别的早上,宁桐青也给了Blanc先生一个,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从墓园出来之后,两个人选择步行回到大宅。直到这时,程柏才开了口:“你这次什么时候离开?”

“来与Blanc先生道别是最后一件正事。我应该这个周末走,这样周一可以去上班。”

“那好。那你一定要去爸爸的房子看一看。”

“嗯?”

程柏轻轻一笑,更轻声地说:“他决定卖掉它。”

宁桐青愣住了:“遗嘱吗?”

“是的。他给每个孩子各留了一件东西,其他的一切、包括房子都会被拍卖,然后现金平分,一了百了。”

宁桐青苦笑:“你的哥哥姐姐同意吗?”

“我认识他的遗嘱执行律师,他能确保爸爸的遗愿。”

“你也同意?”

程柏静了静:“是的。”

“他一定将那对瓶子留给你了。”

“当然。”

“Anne是珍珠?其他人呢?”

“Julia是Blanc夫人在婚礼上戴过的珠宝,Michael是一个卡萨诺瓦做的胸像——我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个东西,Gabriel是两套中世纪的圣经手抄本……Anne你也猜到了,是一组珍珠的吊坠。”

听完后,宁桐青说:“我想那些东西,每一件对他来说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眼看着Blanc家的大宅就在眼前了,程柏又说:“桐青,我的哥哥姐姐们找人来检查过那对瓶子,他们得出的结论是,那是假的。”

宁桐青扭头看向他:“都是假的?”

程柏笑起来:“对。因为它们太完美了,Too good to be authentic . A pair of perfect fakes.原话如此。”

宁桐青跟着笑了,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哦?不过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程柏朝宁桐青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起先笑而不语,末了还是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宁桐青,继续说:“哦,他也给你留了一个小小的纪念品。”

“我?”宁桐青吃了一惊,“为什么?”

“我不知道。不管是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推辞。”

程柏掏出钥匙开了门,与宁桐青一起进门。房间还保持着Blanc先生身前的陈设,可宁桐青知道,这里很快就要变样了。

念及此他有些眼热,强制自己不准再这么想了。程柏领他上了二楼,Blanc先生最后的馈赠就放在书桌上。

宁桐青当着程柏的面打开了礼物,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那是一个明代晚期的外销瓷盘,器型有些残破了,但图案完整,笔触鲜活,是一副十分香艳的春宫图。

在当年,宁桐青是认真考虑过把它写进自己的论文里的:它用的是外销瓷不大常见的进口蓝料。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能看见Blanc先生恶作剧似的笑容,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桐青,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美丑吗?”

程柏找来了三个杯子,都倒上了酒,是陈年的干邑。宁桐青将盘子恭恭敬敬地放在桌面上,说出敬酒词:“敬Julian Blanc,一个有趣的人。”

他在当天赶回了伦敦,还谢绝了程柏的午饭邀约。下了火车后宁桐青先在车站存了行李,接着便去了皇家外科学院。

展遥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等他,见到宁桐青后招手致意,利落地跳下来,献宝似的给他看自己刚买的礼物:“你到得有点慢,我就去逛了一下,看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就当是这次送给你的礼物了。”

是一对心脏形状的金属袖扣。

宁桐青连摇头:“小十大夫,你送礼物的品位着实堪忧啊。”

“不是吧?”展遥不服气,“我还给自己买了个别针呢。明明很有趣。”

但宁桐青还是笑着接了过来。他正好穿着正装,索性直接换了,然后动动手腕:“不过还挺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