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128)+番外
但他确实胃口不好,吃得很慢,但现在两个人在家里,不赶时间,也没什么别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宁桐青就守着他吃完了这顿饭。
看着展遥垂下来的刘海,宁桐青想,当初自己恐怕还是不够了解他,否则无论如何,也应该至少提醒他一句,在专业的问题上三思而后行。
虽说现在无论男女,都怕入错了行,而从医对展遥来说也不能说是个“错误”——恰恰相反,展遥或许天生就该做个医生,可惜也就是这份天生如此,给了展遥太多不该有的负担。
在吃完最后一口饭后,展遥几乎是如释重负地丢下了筷子,躺倒在椅子上:“我吃多了。”
“没的事。”
展遥小声地抱怨:“就是的。我现在没时间锻炼,晚上不该这么吃东西。”
“你不是刚体检完吗?明明瘦了。”
“才没有。”
“确实有。”宁桐青轻轻一挑眉,“这我还不知道吗?”
展遥一愣,接着瞪了他一眼,然后伸出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宁桐青:“所以……程柏现在怎么样?”
这问题毫无预兆,却又理所当然。宁桐青想想,答:“看起来还可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忽然来中国旅行。”
展遥反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没说,我也就不问。可能是想亲人了……”宁桐青发现这句话可能有歧义,又说,“他父亲去世了这些年,他好像一直没有回来过,可能觉得是该来一趟了。”
短暂的沉默后,展遥又一次抬眼,却是对着宁桐青轻轻一笑:“真快。”
宁桐青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接话:“你累不累?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把碗筷扔到厨房就来。”
“还行,今天就只有两台手术,再说明天轮休……”
“嗯?不是周六吗?”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有个师姐有点事,其他人的假期都换不动,我就和她调了一下。”
宁桐青有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反正都知道你心软。”
展遥眨眨眼:“我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心软的一个。”
等宁桐青收拾好碗筷再从厨房出来,展遥已经躺在了沙发上,电视开着,但他也不看,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表情怪严肃的。
看着展遥蹙起的眉心,宁桐青忽然生出了逗逗他的心思:“你在和谁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不料此言一出,展遥脸色都变了,手一抖,手机居然滑出去了,好巧不巧地,正好滑到宁桐青的脚边。
正要弯腰捡起来,展遥已经先一步出了声:“哎,你别……”
他这一喊,两个人都愣了,宁桐青是先回过神来的那个,直起腰后看着他笑:“这下我真好奇了,你这是在和谁聊天呢?”
只见展遥的脸上一时间写满了尴尬,还有点不知道对谁发作的赌气。前一秒才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这一秒又重重地坐了回去,也不要手机了,咬牙切齿又含糊不清地说:“和你说不清。”
宁桐青转念一想,乐了,往展遥身边一坐,胳膊肘蹭蹭他的胸口:“不是吧,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没话说了?”
就像一只被猛地从身后大吼了一声的羊一样,展遥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说:“宁桐青!猜到我要去相亲你特别开心是不是?”
宁桐青笑眯眯地看着他:“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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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他立刻揽定了展遥的肩膀,有效地阻止了一场“暴动”:“别吵别吵,要不要听点建议?”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展遥皱了皱鼻子,不以为然地瞥他一眼:“你相过亲?”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眼看着展遥又要发作,宁桐青假装收拾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表情,“好了不开玩笑了,不想去不去呗,又没人绑着你。谁介绍的?多事。”
最后两个字总算让展遥稍稍缓和了脸色:“我们系主任。”
宁桐青笑笑,还是说:“还是多事。不想去别去,随便找个理由。”
“我找过了。”
“比如呢?”
展遥从宁桐青的胳膊里钻出来,谨慎地来开一点距离:“我告诉过别人我有家属了。”
宁桐青挑眉:“那你们系主任太不厚道了。”
展遥皱皱眉:“可是家属从来不出现,他们以为我找借口……行了明早我找个法子再回绝一次……等等,为什么你就可以不相亲?”
“因为我凶。同事都怕我,不揽这苦差事。”宁桐青笑得堪称慈祥。
展遥赏了他一记老大的白眼。
算来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快五年了,告知各自的家人也一年有余。展遥从来没告诉过宁桐青自己对父母坦白这段关系的细节,但在事后还是告知了一个来自家人的态度,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正式通牒”——“我都说了。他们没同意,也没反对。没打骂我,没人哭”。
当时听完这句话,宁桐青沉默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亲了一下展遥的额角:“展师兄和瞿师姐真是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最好的人。”
那一次展遥的沉默短些,接话的声音很低:“我也这么觉得了。”
“傻孩子。”宁桐青揉乱他的头发,“才这么觉得啊?生在福中不知福。”
但即便人和人的感情如同流水难以断绝,人和人的关系却是一面镜子,一旦有了痕迹,便难以彻底抹去。宁桐青能感觉到两家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了微妙的变化,知道这种变化来源的人很小心地掩盖着它们,将“若无其事”进行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一半是为了已经知道的人,另一半则是为了瞒住尚不知情的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爸妈?”宁桐音不止一次、忧心忡忡地问过宁桐青。
答案总是:“等他们发现的时候。”
“这不好。”
“我之前谈过的男朋友也没告诉他们。”
“你别狡辩了。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
“你自己想清楚。”
“姐。”
“干嘛?”
“你觉得爸妈是不是可能已经猜到了?”
“我哪里知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那倒不是。反正不管怎么知道,依我们家常女士的性格,板子都落在我身上,所以说不说,什么时候说,其实都一样。”
“呸,本来责任就在你。”
……
“……喂,说正经的。”
展遥的声音将宁桐青又拉了回来。
他冲着展遥笑:“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你到底是怎么敷衍过去的?你长得又不丑。”说到最后一句时,展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搭理,不接话茬,不在乎同事怎么想。”
“……哦。”
“不想要的东西就拒绝掉。而且……”
他停顿了下来。
展遥正望着自己——随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宁桐青发现自己加诸于展遥身上的影响越来越大,他过份地信赖、乃至依赖自己,各个方面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