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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32)+番外

作者: 脉脉/渥丹 阅读记录

他们在康复科待的时间比宁桐青预料得要长得多——展遥一气问了大夫一连串和复健有关的问题,甚至连饮食的注意事项都没有放过。轮班的医生年纪不大,也许刚入职,耐心不错,每一个都认真回答了,就是看向他们的眼神有点疑惑,一直在几个小伙子身上转来转去,也许是想确认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患者。

宁桐青倒是支持展遥问得更详细些,惟有充分了解恢复不充分这一后果的严重性,才能从根本上杜绝任何侥幸。毕竟比起“给小师叔添麻烦”,“右手的功能可能无法完全恢复如初”才是此时真正的大魔王。

宁桐青的耐心陪同很快就有了回报。从康复科的诊室出来之后,展遥的第一句话是:“那个……,今晚我能回去住吗?”

他的神色几乎说得上是忧心忡忡的,甚至还带着一点没道理的羞愧。好在两个人相处日久,宁桐青已经知道这小朋友是在为那根本算不上事的“改主意”而不好意思。

他点点头:“当然。我本来也不同意你一拆线就回去住校。刚才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可要听进去。”

然后宁桐青又对展遥的这群朋友说:“在学校展遥就请同学们多关照了。他爸爸妈妈都在国外,我也要工作,平时都要靠朋友。”

余磊拍拍后脑勺,咧嘴一笑:“放心吧,宁叔叔,我们会看好小遥的。绝对不让他碰球。”

展遥狠狠拍上余磊的背。

“嗷!”余磊一跳八丈高,“你就是仗着我们现在都得让着你!赶快好起来,一对一,看我不摁死你。”

展遥很轻地一挑眉:“你试试?”

余磊继续嗷嗷叫,笑着扑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可惜实在块头太大,乳燕投怀的姿势再标准也白搭:“四海!老大啊!小遥欺负我!”

齐四海先是看了一眼展遥——他始终没有笑容——撇撇嘴,似笑非笑地望着余磊:“你活该。”

接着,在余磊假意的抗议声中,他揽了一把展遥的肩膀,说:“快点好起来吧。”

他笑了。

宁桐青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他没有送展遥回雁洲——倒不是他着急回博物馆而雁洲不顺路,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要把四个海拔喜人的大小伙子塞进他这辆车里,实在是有点为难。

最后他干脆为他们叫了两辆车,道别时特意留了个心,齐四海和展遥上了同一辆车。

年轻人的感情真是无法隐藏。

宁桐青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不由得暗自摇头。

…………

孙老太要他上午赶回去,他就真的踩在十二点差五分钟时推开办公室的门。本来以为这个时候同事们都去食堂吃午饭了,没想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

他一进门,立刻收到全体同事的目光洗礼。因为投来的目光太严肃,宁桐青一下顿住了脚步,任他们看了三秒,这才说:“……孙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上午回来。”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今天上午我们研究室谈话。现在是孙老师在里面。”

“谈什么?”

同事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道谁轻声说:“这几天你发烧不在,我们也没和你说。易馆出事了。”

尽管已经知情,可当同事们面带忧色地正式告知这个消息的一刻,宁桐青的心还是跟着重重往下一沉。他沉默良久,问:“什么事?”

“具体没公布,但他们说是……”

说到这里她迟疑地停了下来,又被另一个同时飞快地接过了话。不同于前者的犹豫和难堪,这次的语调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屑:“他偷换了库房里的东西,拿去行贿。”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安静。

“不会吧?”宁桐青无法不再次确认。他的嗓子发紧,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别乱说,这还不一定呢。”又有人低声驳斥。

“什么不一定,要是没少东西,为什么要省博的人来查我们的库?”

瓷器研究室人不算多,但这时好像平白多出了三倍的人,而且每一个人都在窃窃私语,偌大的房间里简直是有了极低的潮汐声。这样的经历对宁桐青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一种极大的荒谬笼罩了他,连已经熟悉起来的同事的面孔仿佛都失了真,他呆立许久,终于又涩然开口:“那等一下谈什么?”

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

“你去了就知道了。”

看着同事们暗淡的神情,宁桐青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

第27章

眼看再两个红绿灯就能到家,电话又响了。

这段时间来只要有电话几乎就没有好消息。宁桐青有点厌烦地瞥了一眼来电,几乎是畏惧地按下了接听键。

他以为会是妈妈,可耳机里响起的是爸爸的声音。他诧异极了:“爸,怎么是你?”

“你下午手机一直关机,把你妈吓得不轻。”

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个下午,宁桐青很重地吐了口气,仿佛惟有如此,才能吐尽满腹的浊气。他不愿意让父母担心,便含糊地回答:“下午在开会。”

宁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影响到你没有?”

“……你知道了啊。”

“昨天有个学生来看我,聊天时听说了一点。你妈现在出去遛狗了,我就给你再打个电话试试。”

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馅,宁桐青索性放弃了:“事发前有人告诉了我一点,但前几天我不大舒服,请了两天病假,今天才回办公室。下午被调查的人叫去谈了一会儿,没什么事。”

“谈完了?”

“不知道。”他想想,又补充,“谈完了吧,就是问问我对易馆长的看法,还有其他几个副馆长和研究室主任的看法。”

“你怎么谈的?”

一问一答间,车已经开进了小区。宁桐青把车暂时停在路边,熄了火,继续和父亲聊下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不知道的也没法说。但这种事只有易馆长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没人告诉我还有谁。”

同事们提防而疑虑的神情又回到了眼前。宁桐青不得不坦白自己可不喜欢这种气氛。他下意识地想向宁远求助,请他来解个惑,可求助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咽了下去:“不过你别担心,没我什么事。这是还在旧馆就有的事了……唯一可能牵连的就是我是易馆长亲自招的,但要是这也要被追究,大不了我走人……这事妈知道吗?”

“你妈昨晚也在。”

“那你劝劝她,要她别多想,不是大事。”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你自己有数就行。不说不必要的话。”

宁桐青低低笑了:“爸,你儿子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啊?”

“我不是要你不批评和不说话。是希望你不要去做任何无法肯定的推论,尤其要克制不合时宜的评价和赞美,只说事实。我不担心你因言获罪,但是如果有人因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受到波及,难受的不仅仅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