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跟之前一样呢……如今再厚着脸皮住下去当真是不方便了。叶枫预算了□上盘缠，决定离开后在城中找家客栈落脚再慢慢打算。
他一边安抚白马，一边打定了主意对东方显道：“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麻烦，我们这就告辞。以后……若有机会，我再回来好好谢你。”
东方显仿佛未曾听到般，目光柔软的看着他问：“还要不要再吃点粥？”
叶枫摇头“不用。”
“甜点要么？”
“我现在很饱，谢谢……我要走了。”叶枫俯视这个比尚比自己矮出一头的少年，再次向他重复。
东方显脸上表情仍未有丝毫变化，却对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碧鸾道：“碧鸾，你走吧。”
少女神色震惊，“主人，你？在赶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舍，却转瞬即逝立即恢复清明， “不要再回来了。”
“主人，我……。”
叶枫按住他肩膀，有些气愤的皱眉，“你在做什么？演戏给我看么？”
东方显不看叶枫也不回答,固执的表情却是纹丝不变。
碧鸾在他的目光下渐渐开始发抖，最终整个人都仿佛跌进了寒水中，恐惧。
她想起了自己初从炼玉中幻化出形状的那刻，东方显的眼睛温柔的如同一池春水，让人狠不得融化到里面与之交合。
刚开始做事总是笨手笨脚，打破许多东西也不曾见他发过一丝脾气，对自己的无理取闹只是一笑置之，独自替她收拾残局。遇到无奈和为难的时候也只是微笑，暖暖的任谁都不忍威逼。
跟着他已有八年，从未有过所谓的主仆隔阂。威胁过当朝的右丞相、戏弄过阴阳怪气的二皇子，捅下过天大的祸也不曾受过他一句重语。
可如今，只不过数落了那人几句，他便要当真赶自己走么？方才还自信的跟赤渊炫耀要做最伟大的侍神呢，如今就要被驱逐了么？
“主人……。”
“把赤渊一并带走吧，以后……你们就自由了。”
碧鸾胸口一窒，“赤渊也不要了么？”自己错不该口无摭拦，可赤渊那样的单纯的傻瓜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关你们的事，是我的错，”东方显说，“我既然有了叶枫，就不该再创造你们。”
叶枫闻言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出，两岁的东方显是怎样费尽千辛万苦用斧凿把自己雕刻出来，辛苦成型后又经过怎样喜悦的等待，相处两年后又如何目送自己离开。
他已离开童年足够远，却仍记得叶倩平给他买的第一个玩具，幼儿园认识的第一个老师，第一次和齐子锐拥抱……全是无意识的记忆，有人称这种行为叫雏鸟情结。
自己尚且有这许多事不能释怀，更何况是对方还是个单纯的孩子？自己是他创造出来的第一人呢，虽然脸上有疤性格也不讨喜，可存在的意义却是非同一般吧？可是……可自己终归不是他的玩具。
叶枫拍了拍马背，白马抑郁而去，他对东方显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说，叶枫很快沮丧的发现。
东方显安静的坐在他对面，倒了杯茶从容的递过来。
叶枫润了润唇，犹豫道：“碧鸾性格直爽，我并没有怪她。”
门外偷听的人立即竖起了耳朵。
“你知道，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所以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
东方显神色不动的听他讲下去。
“你如今长大了，我住在这里会不方便，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办，所以……。”
“太子殿下明天会过来。”
“什么？”叶枫身体一震。
东方显轻轻转动杯子，垂眸盯着里面的茶水，“我邀了太子殿下明天来府上做客。”
☆、木讷小孩
叶枫自然不再坚持离开，碧鸾也欢天喜地的留了下来。晚上特地抱了一坛酒到叶枫房间来请罪，吞吞吐吐道：“我对你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叶枫点点头，随手接过酒坛，碧鸾连忙摆出三个酒杯，“此酒名为清露，喝之后不但不会醉反而会神清气爽，包管你最近半月都不会想打瞌睡。”
递到唇边的杯子立刻顿住，叶枫狐疑道：“喝了会睡不着觉么？”
碧鸾一边点头一边冲门外招手，“赤木头赤木头，快点过来喝酒！”
“哥哥，”赤渊木娃娃似的走到叶枫面前。
“嗯，”叶枫出人意料的应了一声，“坐吧。”
赤渊听话的挨着他位置坐下，碧鸾唏嘘不已，紧接着便是一阵兴奋，强塞给他一杯酒，“去给你哥哥敬酒。”
“喝酒不好。”赤渊回答道，任碧鸾磨破嘴皮也不肯接。
“呆子！”碧鸾冷嗤，笑眯眯的转向叶枫，“咱们来喝酒。”
“喝酒不好。”赤渊又说，只是对象换成了叶枫。
叶枫想了想，最终放下杯子，“明天还有事，改日再喝吧。”
今日本就心情激动难以入睡，再喝了这酒，只怕时间会愈发清醒难熬。
“唉呀真是的，好辛苦才偷来这坛酒。这才找你们来销脏，万一给主人发现也好开脱，可你们居然都不喝……我现在哪里还敢惹到他，真是的。”碧鸾抱着酒坛欲哭无泪的奔原路回去。
房间里只剩下叶枫和赤渊两人，赤渊突然出声道：“哥哥，你见过娘么？”
娘？叶枫奇怪的盯着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只是个石人傀儡么？
“外面的人都有娘，只有我没有。”
叶枫愣了下，心思复杂道：“有的。”
他立刻像宠物一样凑了过来，睁圆了琉璃球似的眼睛问：“真的么？可东方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叶枫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很多年前齐子锐也曾眼巴巴的看着他说，“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去学校，只有我不行。妈妈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齐子锐跟别人不一样，是因为他是个傻子。赤渊跟别人不一样……是因为他是个傀儡呆子。
“哥哥。”赤渊用冰冷的手轻轻碰他胳膊。
叶枫不自觉得将声音放轻，“东方是在跟你说着玩的。”
赤渊眼睛立即一亮，“哥哥有见过娘，她长什么样呢？”
“她啊……，”叶枫想了想叶倩平，“她长的漂亮心底又善良，所以有很多人喜欢她。平常最爱下厨烧菜，但每一道都很难吃。喜欢养小狗，最多的时候养过六条，楼下房间都住满了，最后不得不请了两个人去专门照顾它们。”
赤渊忍不住插话，“不听小狗，讲娘，她和我长的像么？”
叶枫干脆道：“不像。”
“啊。”他有点吃惊，“别人家的小孩跟大人都很像的。”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叶枫意外的挑挑眉。
“为什么我们就像不像呢？难道我不是她亲生的？”
呆小孩子居然还很有推理逻辑，叶枫吹吹额前的头发，“不清楚，我没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