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繁荣的季节已过,枝叶中隐藏着无数毛葺葺的小桃子,春风一吹,便能嗅到果实青涩的味道。
赤渊抱着东方显数够了桃子,便好奇的撩拨着他的长睫毛,胸口莫名其妙就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在吃碧鸾常买给他的麦芽糖,甜的发酸,腻的连牙齿都跟着柔软。
碧鸾收拾完一切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形,心头格登一声,再看赤渊,依旧是一幅天真无邪的表情,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与从前不同了。
都怪那该死的叶枫,搞得所有人都跟着不对劲!她心里低咒一声,走上前去唤醒东方显,“主人,主人……该准备入宫了。”
东方显慢慢睁开眼,站起来整了整衣衫,一双眼睛清透如水,声音也是平淡的不起半点波澜,“倘若日落前我未回来,你便立即带着太子离开此地,去朱雀投奔我叔叔。”
“主人!”碧鸾立刻紧张起来,“是宫里……又出什么大事了么?”
他笑笑,“没事,许是我杞人忧天了罢。”
东方显踱着一惯优雅休闲的步伐走后,碧鸾也随即消失不见,院中只留下赤渊对着空空的怀抱发呆。
☆、最高利益
被强拉着扯过五条街,横扫了大半个闹市小摊后,叶枫开始正视自己沾满油腻的袖子。
小地主依旧兴致不减的撒着欢儿,趁他不留神便蹭过来在他身上擦擦嘴,肥嫩的小手指着茶馆诱惑道:“叶枫,那里的牛肉烧饼,看起来很好吃哦。”
“没兴趣。”
“叶枫……。”小地主勾引不成索性掉头奔过去,却被叶枫从后面揪住衣领,“你今天已经吃够多了。”
小地主撇撇嘴角,脱了手镯和腰间玉佩递给他,口中含着肉丸眼泪汪汪道:“我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你就让我再吃一个吧。”
叶枫从周围人眼中看到自己穷凶极恶的嘴脸,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磨着牙齿夸奖他,“你真行。”
小地主立刻眉开眼笑的跑开,叶枫像个专职奶爸寸步不离尾随其后。
吃一个,再吃一个,求求你再让我吃一个……反正吃了那么多,也不在乎最后一个,叶枫开始重新定位自己的容忍度。
好不容易那贪嘴的小孩填饱了肚子,他又对十字路口围观的人群产生了兴趣,叶枫不得不一并跟进去。
中间跪着一个卖身葬夫的老妇人,六十岁上下生得面黄饥瘦,守着一具腐尸哭哭泣泣神色凄哀。虽然只要五两银子,却因年纪着实大了些只引得好奇者围观,并无人出手救助。
叶枫对这种惨事也是第一次见,便留心多扫了两眼,却发现那妇人生的手脚粗大,最奇的是脖子上还长着喉结。
再看那具尸体,黄纸下面赫然是已露出白骨的脚祼,明显已经死了许久。
这骗术也太拙劣阴损了些,叶枫厌恶的蹙眉。
待回神时发现身边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去,将方才揣到怀里的饰品一古脑全掏给那妇人,一双讨喜的圆眼睛居然流露着说不出的难过。
叶枫刚一挤到中间,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那妇人装妆的骗子打了个冷战,立刻反应过来拼命冲两人磕头道谢。
叶枫将小地主拉起来,冷冷道:“乱跑什么?万一走散了怎么办?”
姚天宝冲他讨好的笑,“叶枫很厉害,怎么可能会找不到我。”
虽然不愿意承认,叶枫还是感觉这小孩马屁拍的很入耳,伸手在他额头弹上一下,“回去。”
那骗子见大鱼就要溜走,灵机一动抓住姚天宝的袍角。编好的说词还未说出,却听得咔嚓一声清脆,自己手腕已被人生生折断错位,顿时感觉犹如万蚁钻心疼痛难忍,闷哼一声翻倒在地。
“咦,什么声音?”姚天宝想要回头,却被叶枫用双手双固定住脑袋瓜,“那位婆婆在磕头感谢你,倘若不想麻烦别人就快点走。”
“好好。”小孩立刻听话的快步奔跑,叶枫满意的扯起嘴角。
倒在地上的骗子突然爬起来拨开人群,恰逢叶枫不经意回头一瞥。
于是那张带着伤疤略显猖狂却有着奇特魅力的脸,冷酷不屑和温柔笑意复杂交织漂亮的眼,就在如此复杂境地以令人费解的形式突然撞到记忆里,许多年后再过努力也抹煞不去。
青龙朱景宫
几个粉红衣衫的宫女手中拿着纱网在花园中穿梭,其中一个手里提着细梗香草编制的草笼,里面关着各式各样的蝴蝶。
皇上最宠爱的柔妃惧怕飞蛾类,这是宫中上下都知道的忌讳,所以每当天气温暖起来,便是她们开始忙碌的日子。
将那些长着翅膀的漂亮蝴蝶捉到草笼里,然后派人送到冷宫里烧掉,这便是她们目前最重要的职责。
一个宫女忽然惊喜道:“哎呀,东方公子来了。”
“哪里哪里?”几个女子立马聚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片刻便看到一个白衣少年优雅走来,眉眼被细碎的阳光映照着,五冠竟是像水墨一样柔和。
走得近了,许是听到宫女们的叽喳话语,照旧冲她们微微点头青涩一笑,低着头便慢慢走过去了。
过了许久,提着草笼的宫女才惊诧道:“唉呀!我们的蝴蝶又不见啦!”
“打开看看……真的不见了啊。哎,你们说,它们去哪里了呀?”
一女子喜笑颜开道:“不可说不可说,反正末来几天宫中都不会出现一只蝴蝶,我们终于可以安生休息了!”
三月中旬,万物都生机怏然的季节,皇宫却似春风从未到过一般。
四季长绿的花草,一成不变的水池楼阁,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寂美丽着。
东方显生来安静却不代表他讨厌热闹,所以每次入宫他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抵触。
自出生起身份便与众不同,皇帝甚至准许他随意在后宫走动。然而,这份殊荣并未带给他任何实质性的快乐,他甚至因此变的愈发低调自律。
当朝以苛刻出名的丞相潘审之曾道:“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胜不骄,败不馁,少年辈中最杰出者莫过如子也。”
“为人长相,处事言行,居然从无有半点偏差越矩,难怪连那古怪的老头都夸赞他。”皇帝姚崇非负手立在窗口,口中喃喃自语道。
片刻后内侍许畏来报,“皇上,东方公子求见。”
姚崇非挥手,直接冲楼下少年道:“进来进来!”
东方显不疾不徐的上了楼,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后站到一旁,敛首垂眸居然让人看不透半点心事。
皇帝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慢悠悠冲他点头,“别那么客气,坐。”
“草民不敢。”
意料之中的答案,姚崇非眯了眯眼反问他,“你可知我今日唤你前来何事?”
“望陛下明示。”
姚崇非单只胳膊撑着桌子看他,“夏妆妃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东方显平静道:“草民恭听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