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显神色依旧平静,“殿下以为,亡灵能被禁锢在异形容器中束缚多久?若夏妆妃神智尚在又可愿意接受?殿下所谓的爱与孝,不过是一味自私的将臆意强加于他人罢了,何曾考虑过他人想法。”
姚文书哑口无言。
忘不了夏妆妃临毙时的自言自语,“来生不做富家女,永世不为帝王妻。”
是恨透了这暗黑无边的噬人宫殿吧?所以才作如此悲哀和决绝的告别。而自己当真是一味自私,只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固执掩耳不肯接受人已去世的消息。
可……蹒跚学步时的温暖的怀抱、恐惧无助的软语安慰勉励清晰如同昨天,沐浴宫中人情冷温多年脸上宠溺笑容却始终不减。
忘不了她夜半对窗独自垂泪,忘不了自己被欺负时她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出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复杂的一个女人,有着世上最温暖的笑容和怀抱,也同时有着最坚强柔韧的心思手段。
十九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姚文书抱着头慢慢蹲下来,默默流着汹涌的泪像个孩子。没有人再替他擦眼泪,没有人再为他用心缝制新衣,没有人会时刻催促他娶亲生子……
“三皇子!”“殿下!”
文书?书儿!除了母亲……再没有人这般叫他了。天地浩大,却当真留他一人孤单。
叶枫心思复杂的看着姚文书,突然想起叶倩平,倘若她去了,自己也会这般难过么?
不会吧,终归不是同一种人,可是……
“你,叫叶枫对吧?”姚文书眼睛红红的站起来,神色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冷俊,“我你约定因我食言,我便准许你一愿,你可有什么梦想?”
叶枫犹豫了下道:“我想入宫当职。”
姚文书愣了下,转身道:“十日后城东由我负责新招宫内侍卫,你准备一番便准时前去吧。”
三皇子最终在碧鸾的护送下离开,东方显看着叶枫同样难过的脸轻声道:“有亲人……其实也有不好的地方,对吧?”
“嗯。”叶枫走过去揽住少年的肩膀,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人生在世为亲情苦为爱情累为友情牵绊,相比迥然一身之人生无可恋死无可念,人生端底还是幸福精彩的吧?
“此时新招侍卫均挑选极为苛刻,皇宫忌讳巫术,均采用武力比斗取胜,前去报名之人大多九死一生。”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东方显咬了下唇,神情现出些孩子气的懊恼,“你们为何都是一般固执!”
叶枫却是第一次见他生气着实新鲜,直将他连耳尖都看透出粉红,才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是孩子,没有想要追求的东西,人一旦有了痴念,疯狂起来谁都挡不住的!”
如同自己,如同姚文书,对模糊未来皆心怀憧憬,诸事明知不可为而执意为之。或许是想得到点什么回报,也或许……是简单的想令自己累极死心罢?
晚上叶枫翻来复去睡不着,东方显抱着枕头前来敲门,居然是赤着一双脚表情恍惚,“我睡不着,想找你来说说话。”
叶枫拿来毛巾替他将脚擦拭干净,“什么事,说吧。”
“今日,我拿夏妆妃的事……去引诱三皇子辅助太子,是不是太坏了?”他眼中有着难辨善恶的迷茫。
叶枫索性将他抱到床上去,“没有,这世界本就是这样的,有付出才有收获,今晚睡里边。”
他安静的躺在那里,小声说:“我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还会有如此孩子气的顾虑疑问?叶枫心中如此想,嘴上却道:“嗯,都快和我一样高了。”
“我一定会长的比你高。”他立刻起了精神。
居然想超越他么,叶枫颇有些不爽,“不见得,你只吃青菜营养不均衡,说不定就只有这么高了。”
“……,”东方显一阵沉默,半晌后却将身子翻过去面对墙壁,闷闷道:“我不信。”
小心的某人终于缓过劲儿来,将那容易受伤的少年身体掰正,看了又看容让的话却终说不出。才十五岁就长成这幅模样,再长下去,还有其它男人的活路么?
叶枫犹豫良久,最终尖酸刻薄道,“你绝对不会再长了。”
少年坐起来,气的眼中流光打转。
叶枫这才彻底后悔,搂住他肩膀躺下陪笑,“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小孩就是小孩,别人讲什么你都信啊。”
“不是,只有你讲的我才信。”
叶枫嘴角弯起,“傻瓜。”
京都最大的酒肆风满楼,刚调戏了刘寡妇的赵六懒洋洋的笑着,一帮痞子在旁边伺机下流奉承。
“那刘氏乃出了名的贞洁烈妇,没想到却被六哥给调教的忍气吞气,不得不叫人佩服。”
“六哥床上好手段,哪天把技巧传我们兄弟一招半式呗!定叫家里的母老虎伏伏贴贴……。”
赵六眯着眼睛暧昧道:“床上之事当然
只传上床之人。”
那人立刻面露菜色,缩到一边再也不敢出声。
宁被恶狗咬三口,不愿赵六瞅三瞅,这句话在京都几乎人人耳熟能详。赵六好色贪杯且男女不拒暂且不提,但说被他盯上的人,不把对方纠缠到死绝不肯罢手便足够让人恐惧,所以赵六又有个绰号叫‘疯狗氓流。”恶名昭著的同时,人人畏他却又想讨好于他。
赵六今天心情显然极好,一双细长眼睛在店中横来扫去便盯上了唱曲的粉衫女子,十五六岁年纪,生的娇俏可爱。
自然不用他亲自出声,便有好事的狗腿前去游说,三两句便将那垂泪的女子诱哄了过来。
赵六搂住那未成年少女笑的格外猖狂得意,却不想变故就在刹那间。
胳膊一痛,少女便被人飞快扯了去,赵六捂着胳膊打量来人。
身着蓝衣二十岁左右年纪,身材挺拨五官俊俏。尤其是那双眼睛生的微撩,茶色瞳孔带着二分寂寥八分孤傲,配着微挑的眉毛竟是带着说不出洒脱风流之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脸有条奇特的倾斜疤痕,将这男子俊美之色皆数残忍毁去。
唱曲的女子吓的趴到桌下,带疤男子也全然不加理会,眼睛带着傲气神色清冷的打量他。
这种居高临下被人俯视的感觉着实不舒服,赵六立刻就站起来与他对视,始终不见他开口自己也不好说话,淫念却活泉般已在胸口转了几个来回。这样一个男子承欢身下,会是怎样的妩媚之态啊……
☆、入宫选拨
“你找我做什么?”赵六叼着牙签流里流气问他。
“打架。”
话音刚落,赵六脸上便毫不客气的吃了一拳,当即跌倒在地鼻血飞溅。
周围刷的安静了下来,随即又猛然喧哗起来,声讨声起哄声怂勇声兼叫好声人声鼎沸,迅速聚过来的人流将大堂包了个水泄不通。
正在此时,忽听人群中一声尖锐长啸,一匹白马越过障碍虚踩人群飞奔了进来,男子翻身上马,冲赵六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