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还有十天半个月，本君闭关前差不多就是这时候了，现在倒是不知了，大抵也差不了几天。”帝君放开光团，任它们又飘回到杨戬身边，“本君已让人看着了，时候到了自有人会来通知你。”若问他为何不直接在昆仑仙境造人？不过就是恶趣味作祟，看不得杨戬如此轻闲罢了。

“多谢帝君。”杨戬行了个大礼，不管怎么说帝君都是他杨家的大恩人，这一礼还是受得起的。

“你要不嫌本君多事，念在你母亲的份上，本君还是要提点你一句，那刘沉香虽说是你外甥，但终归不是杨家人，你再如此处处护着他，早晚有一日他会闯下弥天大祸，他父亲没把他教好，难道你也不想他好了？”

杨戬不语，他没有在帝君面前辩解什么，虽不知帝君为何如此肯定他偏袒沉香，但这是事实，看帝君这段时日的处世态度，就知他不是爱管闲事之辈，想到这些大神卜卦之术尤为厉害，定是算出了什么才会多言吧。

帝君也没想杨戬回答什么接着说道，“子不孝父之过，他现在没了父亲的管教已是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那刘彦昌在哪儿，如若跟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如此毫不顾忌了。”

杨戬心中一动，抬眼看了看帝君，见他目光中一片了然，就知对方是已知晓那刘彦昌现在是被拘禁在他的真君神殿里了，“杨戬会好好找找，让他管教好沉香的。”

“你明白就好，”帝君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今日找你来也就是这些事了，这三个神魂调养的也差不多了，你把它们带走，每日里输些灵气进去，再取些仙露浸泡着就是了，只注意着别让宵小抢了它们，这神魂也算是大补之物。只你母亲因是天生神人，现虽只是神魂，每日用神识接触，也是能沟通几句的。”

杨戬动容，“杨戬谨记在心，今日之恩，杨戬来日再报。”

帝君挥手，让他去了。

第20章

杨戬不是蠢材，相反，我们都知道他很聪明，聪明人总会让自己不再放相同的错误，杨戬自然也不例外。

四公主的事给了他一个教训，天庭并不是那么安全的，一个不小心，什么都可能没了。所以他父母兄长的神魂一定要好好藏着。

在真君神殿里转了大半天，杨戬觉得哪儿都不合适，不是不够隐秘，就是环境不好，怎么可以安置家人呢？

路过关押刘彦昌的暗室，杨戬不期然地想起帝君说的“子不教父之过”。

暗自思索片刻，杨戬招来梅山兄弟，“把他放了。”

“二爷？！”梅山兄弟一听杨戬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二爷不会是假的吧。

“照本座说的做，消除了记忆，把他放回刘家村去。”

梅山兄弟听了，迟疑地问道：“那天牢里的小狐狸和丁香？”

“把丁香放了，至于小狐狸……宝莲灯的灯油还需要她的血来做，待会真君神殿，好生看管。”

“诺！”

于是梅山兄弟打开暗室的门，领着全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的刘彦昌离开了。

送走了人，杨戬又开始像要把神魂放哪，看来看去，还是没个满意的，干脆不找了，直接放在自己的元神里养着，还是自己保管最保险。

决定了这些，杨戬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寝宫，取出母亲的神魂，小心的注入神识。

温暖包容的感觉传遍全身，就像小时候夜里雷雨交加，吓得他不敢一个人睡时，被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听着母亲吴侬软语地唱着小曲，又安心又舒服。

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言语在嘴边盘踞，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只化作那个许久不曾唤过，却永远深深记在心中的称呼——

“娘……”

四周依旧安安静静，宛如死寂，但在杨戬的耳边，却分明传来了母亲那与外表一样天生丽质的温柔嗓音，轻轻的，缓缓的，在唤他——

“戬儿……”

一如往昔的称呼，他有多久没听到了？一千年，还是两千年？那声轻唤打破了封闭的高强，直击他心底最柔软的位置，让他变得恍惚，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候三妹还没出生，父亲教大哥和他写字，母亲大着肚子在一旁磨墨，笑颜如花地看着他们，那时他还小，哥哥都能写自己的名字了，他还抓不住笔，最后还是父亲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犹记得他学的第一个字就是“家”。

父亲说他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会在一起。

转眼间，那个家却破碎的再也找不到痕迹，他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被女娲娘娘变大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未来得及成长的心，有时候他总想着，如果没有遇到师父，那被催化成长的心灵究竟会被仇恨扭曲成什么样？坠落成魔闹得三界生灵涂炭，还是毁了所有他看见的美好？总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吧。

所以看到沉香时，他是又爱又气，甚至带着深深的嫉妒。

沉香没有了母亲，却还有父亲，有亲人有朋友，却从不懂得珍惜，发生什么事也不去想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只知道一味的怨天尤人。

明明沉香比他幸福多了，可为什么他会这么的一无是处？胆小怕死、畏前懦弱、不思进取、不求上进、没文化、没常识、没是非观、没大局观、没恒心、没毅力、没勇气、更为了儿女私情放弃救母……这最后一点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每每与他动手都是真的动了杀机，所以他虽然舍不得伤他，下手却从不留情。

杨戬不承认自家的孩子不好，所以千错万错都是那刘彦昌的错，连个孩子都教不好，还书生呢，他的父亲也是书生啊，可父亲就把他们教的很好，而且父亲只交了他们几年，刘彦昌教了沉香整整十六年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杨戬后悔刚才放刘彦昌走了，他应该直接杀了他，自己去教沉香。

这些思绪不过一闪而过，杨戬把注意力放回母亲身上。

神魂在昏暗的寝宫内闪耀，照亮的不过方寸之间，捧在手心里也没有温度，杨戬却觉得她很热很亮，自己那颗从家破人亡时就冰冷阴暗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我的戬儿长大了呢……”神魂自动自发地飘起，碰触他的发间，母亲的感叹在耳边想起，“是个跟你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突然间，只觉鼻翼一酸，泪水无声的滑落……杨戬放出父兄的神魂，把他们一起揽进怀里，无声痛哭，哪怕泪水沾染上铠甲，也不曾停止。

三个神魂安安静静地任他抱着，任他在他们的面前发泄两千年来的苦与悲，只留下甜与喜……

——

话说这头，太上老君把仍然在发呆的沉香扔进了八卦炉里，盖上盖子就开始炼丹了。

太上老君的脾气是好，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想他辛辛苦苦炼了那么久的仙丹，自己都舍不得用，这炉里的小偷一下子就全给他偷吃光了，他恨不得抽他的经扒他的皮，但是……无量天尊，他是修道者，不能杀生的！冷静冷静！

虽然不能宰了人泄愤，但太上老君也不打算让沉香好过，他打开炉盖，从外向里看，只见动弹不得的全身冒汗地站在赤红的炉底，神色却还算好，于是扔了点地狱火进去。

立时，沉香的脸部肌肉都扭曲了。

这地狱火可是好东西啊，什么都烧不着，就只烧灵魂，而且太上老君改良过的地狱火不会伤人性命，却会让人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偏偏灵魂一被点着就灭不了火，非得烧足了时间才会自动灭去。

“看你下回还敢偷老道的仙丹不。”太上老君得意洋洋地抚须微笑，直笑得身边的童子们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离他越远越好。

太上老君也没打算真把沉香炼成仙丹，那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以沉香的肉体凡胎怎么受得了？所以当沉香在八卦炉里痛不欲生，却连哀号也发不出来足足有十个时辰后，太上老君把他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