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压戏了？”

编剧靠近导演冯济源，不是反问而是用震惊的语气开口道。即便惊讶也不得不承认，姜黎最后情绪上的爆发确实掌控了整场戏的节奏。

冯济源微微摇头,没有开口,期待着张青的反应。

张青并没有受影响,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表演节凑。慢悠悠的吃完餐盘中的最后一口食物，拿起手帕擦拭嘴角，半抬起眼皮看向姜黎。这个眼神异常的平静，但任谁也不会小觑,那是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平静。平静的眼波下蕴藏着毁灭的波涛汹涌。

这个眼神……让姜黎瞬间一窒，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让姜黎有种窒息的快感。她的灵魂好像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是属于姜黎自己的，正高高的评鉴着这场表演。另一半则属于若木，愤怒、绝望……还有一丝丝委屈？

“你不适合红色。”

张青开口打破了此时的胶着气氛。

“是吗？我很喜欢。”

已经对剧本台词倒背如流的姜黎下意识接道。

张青这个演员很神奇，没错形容他要用神奇一词。他出道非常早，而且起点高。同期大浪淘沙剩下的影帝们,很少有人比他的起点高。多年下来他虽然拿了不少影帝奖杯，演技也得到了业内的一致认可。但好像他从来都没迎来属于自己的爆红。当然这和他本身低调的性格也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他给人的感觉就是稳！一部电影似乎只要有他在，或许那不是一部所谓的神作，但你放心那也一定不是烂片。这是影迷对于演员张青无条件的信任。

说道他的演技，非要找一个什么物品来形容张青的演技，那只能是水。有人会嫌弃白水无滋无味，但在香甜的奶茶都离不开白水。

所以冯济源并不担心压戏导致电影失衡的问题，张青会用他的柔，让俩人的表演再上一层楼。

……

“cut！非常好！”

冯济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片场吵杂的人声以及机器转动的轰鸣声瞬间回归，让姜黎慢慢回归思绪，从撕扯的幻觉中回归现实。

“怎么样？”

直面姜黎刚才表演的张青最能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cut声响起迅速抽离角色的张青走过来问道。

“我没事儿。”姜黎摇摇头，接过赵雨递来的水杯，清凉的薄荷水顺着喉咙一路流下，冰冷的感觉让姜黎异常踏实。

站起身，跟张青一起过去看监视器上的回放。

“这一段非常好，这个、这个……还有这一幕，完全可以截下来做电影海报。”冯导指着回放中姜黎张青对视的场面说道。

姜黎认真看完了回放，指着自己用指甲划动桌面的镜头问道：“这一幕需不需要删掉？”

这场戏并不是她的特意设计，而是直面“林飞光”似笑非笑眼神下时，她下意识觉得“若木”该做点什么作为反击。

用指甲划玻璃产生的噪音污染对方，幼稚又可笑。

听完姜黎的讲诉，冯导还没开口，编剧眼睛一亮：“这个设计非常好，幼稚的小把戏既让若木活了，又给整场对峙增添了一丝润滑。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气氛太僵硬会影响后期观众的情绪。”

冯导赞同的点点头，他和编剧梁颐是合作了十年的老搭档。他的意见就是自己的意见。姜黎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入行多年即便不想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沾染了很多不好的习惯，走到哪里都被一群人高高在上的吹捧着，想不飘又难。但尊重导演尊重编剧的优点，幸好这一点姜黎一直没有变过。

拿到新剧本，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要改动。但她会首选劝说自己编剧才是专业的，直到确实无法理解时她才会主动联系导演编剧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不管如何，一旦进组，姜黎任何意见都不会有。

一切以剧本为主，导演为重！

所以自己的表演能够得到导演与编剧的双重肯定让姜黎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容。

……

这场戏真的很完美，完美到可以打99分。但不知道是不是演员超长的发挥刺激到了冯济源，他突然找到了年轻时的激情。99分算什么，他要一百分！要一百二十分！

拉着姜黎张青就着回放一帧一帧的分析，指出表演细节上的问题，补拍不满意的镜头。

一上午只拍了两场戏，但没有任何人抱怨进度慢。演员的出色表演，导演精益求精的追求让所有参演这部电影的工作人员都燃起了信心，或许我们可以创造奇迹？

“小黎……”

“叫我若木，不！请继续叫我若若。”

张青刚开口便被姜黎打断道。

张青立刻点头答应，用林飞光的语气唤姜黎“若若”。今天的表演他同样觉得酣畅淋漓，他能够预料到姜黎下一步怎么演，并迅速予以回应。事实也是如此，姜黎的表演并没有脱离自己的预估，但让人意外的是她也在不断给自己惊喜，那种并不超出范围的惊喜，张青并不讨厌反而跃跃欲试。甚至在姜黎的情绪牵引下，他自己也在不断突破自己。加一点、再加一点……他想知道对方的极限在哪里，也想看一看自己的极限。

姜黎同样很开心，她真的很喜欢那种不管她怎么演张青都能接得住戏的感觉。那样可以让她随心的变换表演方式，而不用担心对手戏演员接不住被喊咔。

灵感都是一瞬间的，如果在灵感到来的那一瞬对手戏演员没能接住自己，再来一次即便是姜黎自己也不敢保证还能找回刚才的感觉。

“聊聊下午的戏吧。”张青没别的意思，还是想对戏。

姜黎自无不欢迎。

俩人也没上保姆车，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打开助理送来的午饭，一边吃一边聊。

姜黎今天的午饭还算丰盛，蔬菜、新鲜水果、鸡丝沙拉，甚至因为这段时间身材一直保持的不错，赵雨还未姜黎准备一份用料十足的三明治。

姜黎咬了一口，有些嫌弃三明治里番茄酱又甜又酸的口感：“下次换成馒头吧，抹点香其酱夹煎蛋。”

大口吃着红烧肉盖浇饭的赵雨痛快的比了一个OK。

……

姜黎现在属于初窥表演之道，一股脑的推翻了自己用六年时间堆积起来的表演方式，一切从头来过。所以她的表演很跳跃，不断在惊艳和平庸之间反复横跳。如果不是碰到冯济源与张青，她不知道还得用多少年的时间重新塑造自己的表演体系，或者一辈子也没机会也不无可说。

幸好，她在感触到表演魅力时便碰到了《画灵》，更碰到了张青。他会在姜黎演技爆发时，迅速调整状态接住她的戏，让俩人的表演互相配合冲像更高。也会在姜黎状态低迷时，托着姜黎帮助她找回最佳状态。而不是接着机会打压对方，以展现自己身为前辈身为影帝的“实力”。

姜黎每天都好似处在顿悟之中，表演更是肉眼可见的稳定下来。问题越来越少，惊喜越来越多。但也不是没有坏处，太过入戏让姜黎开始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她开始在戏外也认为自己是若木，开始画笔不离手，回用幽怨、憎恨复杂的眼神看着张青。甚至有时候突然抱住饰演奶奶的刘老师嚎啕大哭，那次可是惊动了整个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