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鱼把昨天没有上完的图上好颜色,整体调了一遍,然后戳开一个聊天窗口,将预览小图发给了对面的人。
对面恰好也在线,一连串赞叹不已的表情包随即轰炸了过来。
【满意!太满意了!我就知道约太太的画错不了!】
以前宋鱼听见人家叫她“太太”,那都是不敢当,现在这称呼普遍起来,她才慢慢“当”了,虽然知道人家是客气,但也在心里沾沾自喜。
她在绘画交易平台有账号,也开了社交平台的账号,只不过因为她每幅图画得慢,工作忙没办法稳定接单的缘故,名气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至今也只是个小画手,赚一些微不足道的外快。
就为了这点钱,还时常要熬到半夜。
高晴经常劝她算了,“有这个功夫,刷个剧,保养保养皮肤,出去玩玩,约个会什么的,放松点不好吗?”
可是宋鱼没这样做,要是连她这个仅存的爱好也没有了,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又为了什么而努力生活了。
这一次的稿件,也是她见缝插针辛苦熬夜的结果,庆幸的是,客户很满意,宋鱼也很满意。
她打了一行字上去,聊天框最下层刷新出了她的头像,一只脑门上打卷的小丑鱼。
卷发鱼:【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对面很快回应了她。
野火:【我跟太太合作很多次了,早就拜服在你的审美之下,有什么好改的?】
对面网名野火,是视频网站的博主,在视频领域小有人气,人也很爽快,要求不多,也不会不拖欠宋鱼的稿费,宋鱼和她合作有一年多了,她的需求量不高,宋鱼正好能应付得来。
不过这会,野火突然问了她一句。
【我有个朋友也想跟你约稿,价格不会低,太太最近有时间吗?】
缺钱的宋鱼听见价格不低就很心动。
【着急吗?】
野火:【也不算太急吧,十张图两个月的样子。】
宋鱼见到这消息,就在电脑桌前垮了垮身子,抬手解下了绑在马尾上的皮筋,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卷发。
以她的时间和速度,想要画完十张图怎么也得五六个月,这还得是工作、生活上都没有意外情况才能完成。
不过这个要求,对于全职画手就不算什么了。如果她能全职画画,不用去朝九晚九地上班敲代码,两个月指定能画完十张图,说不定还能挤出时间去短途旅游。
这种生活令她忍不住畅想。
按照野火给的价钱来算,这十张图的稿费不比两月工资少太多,而野火都说她的朋友可能给的更多,那是相当不菲。
宋鱼心中长久不动的心弦,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颤鸣。
要是不用再做程序员,不用每天跟代码打交道,也不用和主管同事HR周旋,不用来回两个小时的通勤,不用担心裁员随时可以被辞退,只需要一心一意地画画,那可就好了!
但她只这么一想,她妈赵美明的脸就瞬间出现在了脑海里,宋鱼波动的心弦如同被压上了厚重的木板,再没有一丝响动。
如果她没有这份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她妈肯定亲自前来将她捉回家工作,更不要说画画了。
没有稳定工作还要画画,她妈只会用手指使劲戳在她的脑门上,像小时侯她为了画画弄砸了考试时那样。
“宋鱼你疯了?你是想学你爸,也跳进这个坑里摔死吗?!只要我在一天,你想都别想!”
... ...
想到这些,宋鱼缓缓叹出一口气,沉默地拢了拢头上杂乱的卷发,用皮筋重新扎了起来。
屏幕上,卷发鱼回复了一条信息。
【不好意思,我确实没有足够的时间,就不耽误人家了。】
*
又几天,宋鱼的脚迟迟没好,但章雨如的三轮面试都结束了,成功进了航市的互联网公司,下周就要入职,这周末匆忙返回浦市收拾东西搬家退房。
宋鱼和高晴请了她吃饭,这顿饭吃完,下次三人再聚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一顿饭吃尽了宋鱼和高晴的离愁别虚,章雨如劝她俩,“航市和浦市这么近,我又不是不能回来了,你们也能过去找我呀。”
她说高晴,“我们公司帅哥还挺多的,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个,当你的新邮票?”
高晴空了好久没集邮了,“最近裁员的风浪好大,我还哪有心思搞那些?还有我家里,我妈身体又不太好了,我压力大,没心思了。”
章雨如安慰了她几句,“你得学学鱼,她妈那么高强度的压力,鱼还不是好好的。”
不过她也叫了宋鱼,“你这个脚还是得赶紧治好,万一像我这样,遇到了突发情况要来回奔波,可就没时间了。”
“有道理。”宋鱼点了点头,“晴晴说我们公司也有裁员的苗头了,说不定第一批就有我。”
高晴笑了一声,“第一批有你我可不信,你这种从来都不顶撞上司,领导交代的工作没有不及时完成,让加班就加班的人,怎么可能在第一批开除?我这种不爱加班、工作态度不认真的人,才会被第一批撵走吧?”
“别这么说,”宋鱼摇头,“但晴晴你办事效率高呀,不像我,做事慢吞吞的。”
“得了得了,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别商业互吹,也别相互诅咒了,要是真被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又不像雨如技能过硬,转身就能找下家。”
高晴及时打住了这个话题,她也看了一眼宋鱼的脚。
“不过你这脚真不能拖了,回头留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这话真是提醒了宋鱼,等回到家她就琢磨起又去看脚的事情来。
想到看脚,不免又想到了某位骨科医生,上次在地铁里,他确实帮了她,而且没有提一句她这伤脚的事,给她这条鱼的身边放足了水。
作为回报,她是不是该继续找他看病?毕竟他好像,对她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吧?
可一想到要再去找他,宋鱼就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太尴尬了。
朋友不朋友,前任不前任,说暧昧也不暧昧,说清白又不清白。
宋鱼只想挠头!
要是在地铁那晚之前,她可能小纠结一下,但也就那么一点,可地铁那晚之后,她竟然觉得不去继续找姜延周,也显得她这个人太没良心了,又或者是对他这位医生的不信任。
宋鱼抓耳挠腮地整整纠结了一晚上。
最后的结果是——
还是别去了,换家医院吧。
她胆小,她怂包,她没良心,她认了,还不行吗?
但她真不好意思再找他了。
只要,别被姜延周知道她换了大夫就行。
*
宋鱼换的这家医院,不像姜延周所在的复交附院那样名声响亮,这家医院在浦市毫无名气,且医院很小,甚至今天的骨科门诊只有一位医生,她预约的是位姓刘的医生。
反正不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