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附和声落下，裴贤揭开面前的茶盖，微微扇了扇：“只是红茶虽好，却也因为太过甘甜浓香，少了几分味道。”

“要说有味道，还属黄山毛峰，茶叶白毫披身，芽尖峰芒。冲泡后，雾气结顶，汤色清碧微黄。香气如兰，韵味深长。当得起秉性高烈，超尘脱俗。”

楚景：………不就喝个茶吗，至于如此辣菜。

他想起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人雅士不取，以为品格不高。

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注]

此时此刻，红茶如果能说话，也一定会忍不住喷裴贤一脸。

红茶：我就是要清清甜甜，浓香宜人，去你妈的烈性。

楚景甚至思考红茶加蜂蜜，加牛奶，味道会不会更好一点。

回去就试试。

楚景垂着眼，手指在衣袖下无意识画圈圈。忽然他感觉身上落了几道目光。

而且，屋内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

大公子轻轻敲了敲桌面，调侃道：“楚公子一直保持沉默，可是不认同贤弟说的话。”

楚景：………楚景偏头，眼帘半垂着，不敢直视对方，颔首道：“不瞒大公子，在下并无异议。在下沉默，代表默认。”

大公子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其他人可不像大公子那样沉得住气。

一名瓜子脸的少年，哦不，还是叫她少女吧，这装扮也太不走心了。

不走心装扮的少女哼哼道：“你少骗人了，你那样子哪里像默认了。”

楚景依然谦逊：“昔日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理，今日屋内，小公子非我，又怎知我心里不认同呢。"

少·小公子·女：………会念书了不起啊。

少女旁边的少·货真价实·年不乐意了，“我怎么记得，庄子之后还说了【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众人都来了兴趣，后面的话大家也都知道，那名少年扬着下巴，准备把楚景辩得落花流水。

结果楚景点点头：“公子说得对，在下才疏学浅，远不及也。”

少年：………众人：………作者有话要说：少年：他怎么那么快就认输，我一点都没有爽到！！

注：汪曾祺

第八十六章

“公子说得对，在下才疏学浅，远不及也。”

随着楚景话音落下，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少年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不是，这跟他设想的不一样。

大公子瞥了二人一眼，淡淡道 ：“还请楚公子循其本。”

楚景也特别坦然的对少·小公子·女拱手：“公子说得对，在下错了。”

大公子就像跟他杠上了似的：“那楚公子对贤弟的话可有何异议。”

楚景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大公子，在下对此异议是没有的。在下当时心里只是在想红茶若能再添两勺蜂蜜，或者加半杯牛奶就更好了。滋味会更甜美。”

裴贤：………众：你还说你没有异议！！

裴贤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楚兄真这么想。”

楚景：“嗯。”

裴贤招手，叫来下人：“去拿蜂蜜和牛奶过来。”

裴贤看好戏一样的盯着楚景：“我这人呢，就是好客，客人有什么需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楚景顺势道：“那就麻烦再上个小炉子吧。”

裴贤：………大公子嘴角微微动了动，眼底兴味盎然。

裴贤眯了眯眼，“再给楚公子上个小炉子。”

裴府下人的效率是很高的，一盏茶的功夫，东西都备齐活了。

少·小公子·女故意道：“你要的东西都拿上来了，不要自打脸哦。”

楚景：“自然。”

小炉子上温着火，楚景把红茶又加热，然后加入适量的牛奶和蜂蜜，众人看着好好的红茶变成奶白色，只有一点点的红，脸色微妙。

楚景心里也是有些期待，他把奶茶重新倒入茶杯，先嗅了嗅味道，还可以，然后就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喝了。

那表情，就像现代人看着有人吃了黑暗料理是一样一样的。

然而楚景不但喝了，还一口气把一杯奶茶喝完了。

众：怎、怎么回事。

楚景抿掉嘴上的奶渍，掏出帕子又擦了擦，一脸回味道：“味道很好，是在下喜欢的味道。”

其他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裴微观察楚景的表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跃跃欲试：“楚兄，我也想尝尝。”

“裴微！”有人唤道。

裴微充耳不闻，舔了舔唇：“楚兄，给我尝一点儿。”

有下人识眼色，上前添置干净的茶碗，楚景给裴微倒了半杯，裴微接到后就喝了。

众：你好歹也犹豫下啊。

裴贤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裴微咂咂嘴：“刚开始喝有点怪，后面喝着还可以。”

“不许咂嘴。”裴贤脸都黑了，这是什么毛病。平日学的礼仪都去哪儿了。

裴微撅小嘴。

裴贤简直想打人。

大公子乐出了声，“那我也要尝尝了。”

裴贤讶异，“大公子……”

最后大公子还是尝了，不过他也给出了评价：“有些腻。”

裴贤应道：“是比不得黄山毛峰。”

楚景：所以这茬就过不去了是吗。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小厮进来凑到裴贤耳朵边说了什么，裴贤道：“各位，今日贤邀请的同窗都来齐了，还请各位移步院中赏梅吟诗。”

大公子起身，走在最前面，楚景落后众人一步，走在最末尾。

裴微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小声逼逼：“楚兄，你是不是生裴贤的气了？”

楚兄眨眨眼，眼中都是茫然：“这从何说起啊。”

裴微挠挠头：“就是刚才他，他”

“那有什么，不过是各抒己见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楚景看着他：“难道我在你心里，气量如此狭小？”

裴微：“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他确定楚景真没生气，才快走几步，凑到裴贤身边去。

院子很大，可以轻松容纳下几十人，平民学子虽然不知道大公子的身份，但见裴贤为首的，都对大公子恭敬有加，他们也就不敢放肆。

裴贤在大公子的示意下，上前两步，朗声道：“今日就梅，雪做主题，吟诗一首，谁做的最出彩，我就送出我珍藏的一块好砚，赠与他。”

众人立刻情绪高涨，一块好砚虽然难得，但更吸引大家的还是裴贤那句“最出彩”。

今日在此的学子，哪个不是腹有诗书，但若论诗，谁能在一群人中搏个最出彩，这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明年春闱在即，此时有个好名声，在春闱中的助力是不可小觑的。毕竟主考官，和副主考们在批卷的时候，也会有个偏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