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安摸着下巴想了想，“我当时去厨房里跟船上的人买水，一个小少年在旁边喊许大夫，我就问了一句，然后说了你的情况，许大夫就主动提出跟我过来看看你。”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拧着眉头：“是太凑巧了点。”

“不过也不排除人家许大夫心善呢。我喝了药汤后，感觉身体很好。”

楚景抿了抿嘴，心想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了。

楚成安把药汤加热，喂儿子服下。药效没有那么快，楚景半躺在木床上。

楚成安跟他说起刚才那个小厮的事，“你说这非亲非故的，齐老爷怎么突然示好。”

楚景：“我也不知。”

“算了，且等着吧。”

楚景养了两天，好转许多，现在都能下地了。

这下父子俩都知道先前的猜疑是多余的，楚景有些羞愧，跟他爹商量：“要不要特意去给许大夫道谢。”

楚成安挠挠头：“这，我也没个主意。虽然银货两讫，但咱们之前那么想人家，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见他爹如此，楚景反而看开了：“没事儿，大大方方道谢就行了。”

“那齐老爷那儿？”楚成安看着他，欲言又止。

楚景知道他爹想说什么，“齐老爷那里不用管。”

楚景和他爹前脚给许大夫道谢，后脚就有小厮请他们过去一叙。

“我家小公子特别仰慕您，还请公子赏个脸。”

楚景眉毛一挑，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们跟着小厮进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屋子里有两个人等着。

“齐老爷，”这次楚景主动问好。

齐老爷起身，他身边的少年人也跟着问好。

两人你来我往寒暄了两句，互通了姓名，身份。

齐老爷大喜，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我一看楚公子气质高华，就猜到您不是一般人，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了。”

楚景有些脸热，他很不习惯别人对他用“敬语”。

而齐老爷身边的少年看着楚景的目光，都快灼烧他了。

“楚大哥，你好厉害啊。我最佩服的就是像你这样学问好的人了。”

而且还没有那些酸儒的臭架子。小齐公子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

楚景面带浅笑，矜持，神情不能崩。就算感觉羞耻，也得忍住。

但很快楚景发现他绷不住了，因为这位小齐公子真的非常会夸奖人。

第六十一章

“楚大哥真是才华横溢，皓月清风般的人物，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赏心悦目。”

“我能遇上楚大哥，真是一大幸事。”

小齐公子有些娃娃脸，脸又圆圆，估摸着十五六岁的年纪，此刻一双大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真诚。

楚景：………楚景哭笑不得：“你莫要如此，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有的有的，楚大哥你特别好。”小齐公子强调道。

楚景看了一眼齐老爷，发现齐老爷正一脸溺爱的看着儿子。

所以小齐公子这么傻白甜，咳咳，天真单纯，真是有原因的。

楚景敲了敲桌面，正色道：“你我不过是初见，从未相处过，你又怎能如此断言呢。需知人不可貌相，万一我是坏人呢。”

“哪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小齐公子一脸不在意，他还跟楚景分析：“坏人都巴不得在脸上刻着好人两个字，好来迷惑其他人。”

小齐公子吃了一块点心，咽下去后，问道：“楚大哥，你都是举人了，还要去京城念书吗？”

齐老爷不太赞同的拍了儿子一下，又对楚景道：“小儿年幼，口无遮拦，若有冒犯了公子之处，还请公子多包容。”

楚景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他温声道：“我此去京城是为了求学，也是为了见见世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齐老爷侧目，小齐公子愣了愣，随后用力鼓掌。

“说得好。”

“这才对嘛，就是要到处走走看看，不然总待在一个小地方，脑子都生锈了。”

齐老爷是真的无奈了，吓唬儿子：“你再这般没个遮拦，就不要你去京城了。”

小齐公子立刻捂住嘴，眨巴眨巴眼，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齐老爷对楚家父子道：“蔷儿是我的老来子，平日多有娇惯。”

楚成安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小齐公子这么率性，背后肯定有一个极为宠爱他的爹。

齐老爷：“蔷儿性子单纯，也没什么心眼，就喜欢读书厉害的人，可惜他这个商人子的身份，让其他读书人瞧不上。我给他找来那些先生，往往也教不了他一个月，就说蔷儿天资鲁钝，还把蔷儿的手打得红肿不堪。”

齐家还是很有家底的，如果齐蔷愿意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那他会过得很快乐。可惜齐蔷就想做个读书人，偏偏天赋又不够。

楚成安不解：“商人子的身份也没什么吧，不至于所有读书人都，呃……不待见贵公子。”

说到这个，齐老爷诡异的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楚景和楚成安对视一眼，楚景道：“齐老爷？”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齐老爷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小齐公子倒是直接开口了。

“也没什么。”他双手撑在小木桌上，拖着自己肉肉的双腮。“就是那些读书人自己心里龌龊，就看谁都不顺眼，乱嚼舌根。”

楚家父子俩：？？？

这里面有故事啊。

小齐公子的声音有些低落：“最开始的时候，其实还是有读书人跟我来往的。”

楚家父子俩：对嘛，这个开局才对啊。

有些读书人虽然高傲，但大部分读书人还是好的呀。

小齐公子：“你们也知道我脑子笨，学什么都不灵光，在学堂里总是被先生打，其他人最开始还会帮帮我。”

“你说别人都这么帮我，那我也不能只接受不回报啊。而且我零花钱多，我就请他们吃好吃的，还把家里的玩具给他们玩。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谁知道他们吃我的，用我的，背后却对别人说我笨得像头牛，这辈子都别想考科举。”

“我一怒之下就跟他们绝交了。”

楚景不用小齐公子往下说，单从这小半段故事里，就猜到小齐公子可能要遭。

果然……小齐公子悲愤道：“明明是他们不对，我跟他们绝交后，他们却到处说我的坏话。说我仗势欺人，见不得别人学问比我好。”

“先生也不听我的解释，我跟其他人起冲突，先生只会骂我，罚我，斥责我。”

齐老爷被儿子的话也勾起了伤心往事：“蔷儿说的是真的，那个时候，他每天晚上回来，手都肿得老高，连筷子都握不住。孩他娘和孩他奶心疼坏了，经常躲在没人的地方哭。”

“我想着不能这样下去，就派人去调查，结果那些孩子联合起来欺负蔷儿，他们故意把蔷儿的作业撕碎，还告诉学堂先生，说蔷儿故意不完成作业，蔷儿嘴又笨，解释不清楚，就开始吼，然后学堂先生更加讨厌蔷儿，打他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