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影握紧红绫,严阵以待,空中男子似有所觉,蓦然回眸。他容貌冶丽,眉心一点朱砂勾魂夺魄,又生了双极寒的凤目,眼中隐隐泛着雷霆之力,紫色流光俨然。
一道巨雷从天而降,劈向云尘影。
云尘影现在能躲,却没立即躲开。她得用这道雷试探这男子是正是魔,如果是魔,她躲开也来得及。
就在紫雷快落到云尘影身上时,一道从天而降的灵力环住她,把她拉出雷霆落下之处。看来是道修,云尘影心想,但下一刻,环住她的灵力一收,卷着她朝外圈一扔。
云尘影:……
外圈也雷暴横行,她必死。看来这男子虽为道修,但也不是那么的正。他只是想让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免沾因果。
这里是雷暴中心,她死在他眼皮底下,因果太重。而他把她送出最激烈的雷暴中心,放去外圈,在天道看来已经出手帮她,至于她到了外圈仍然死去的事实,就不在这男子计算范围之内。
云尘影一落至外圈,毫不停歇,即刻再回到雷暴中心。
那男子冷然望来一眼,似有不耐,还要将云尘影扔出去。就见云尘影似乎被更大的雷暴吓怕,掉头而走。
容琛这才收了再动用灵力的心,这女子还算聪慧,知晓几次进入最危险的地方寻他庇护,可他无意庇护。他特意寻无人之处历劫,便是不想分心。
她不知为何闯进来,难道还要他负担她的生死?
现在她离开,倒也正常……没有人见到这么大的杀机,还敢把自己的命完全交托在一个陌生人手上,她现在的行动,非常合乎情理。容琛继续凝神静气,借雷霆之力突破。
云尘影见骗过他,拼着被整整三道紫雷杀死的风险,完全放弃护住自己,穿行至一颗矮小的灵草旁。
那灵草就如同最普通的杂草,叶片边缘发黄,如同农家地里的杂草。但是,云尘影以红绫覆住此灵草,此处山崩地摧,真正的杂草早就灰飞烟灭,怎么可能像这株草一样好好的?
那位历劫的修士不愿意分出灵力救她,也要死守这里,恐怕蹲守的就是这株灵草。
既然如此,挟天子以令诸侯……
云尘影的红绫刚碰到灵草,天雷就落了下来,她完全没防御,本该是闭目待死的时候,空中的容琛凌空击出几道掌风,击碎天雷。
云尘影发髻变乱,却有尘埃落定之感,果然,他的软肋在这里。
她回眸,在漫天紫雷中孤弱而坚定:“我不要因你渡劫的天雷而亡,否则,我死之前一定先毁了它。”
“你在威胁我?”容琛双目晦涩,高阶修士常常自视甚高,同低阶修士不可同日而语,容琛从未被这样威胁过。
云尘影则仰头:“是,威胁你。”
笑话,命都要没了,她何必怕得罪这样一个高阶修士,她只要活命。
容琛和她对视片刻,从她眼中看出狼崽种一般的决绝,他终究再度出手,挥散再朝云尘影击去的紫雷。看来是妥协了。
容琛面冷如霜,他没必要因一时之气而放弃虚无草,一条命而已,他可以保下来,只是费点功夫。
云尘影这下安全了,却半点也不敢放松,用身子覆住虚无草,承受着四肢百骸而来的痛楚。
使用禁咒提升的每一滴灵力,都像从她灵魂、骨缝中抽离的那般,现在灵力慢慢消散,排山倒海的疼痛和空虚就涌上来,让她每一个毛孔都疼痛万分。
但是,经历这种雷暴,每时每刻都是对精神力的淬炼,云尘影的精神力在飞速增长,只是现在她太疼了,感知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云散烟消,雷光散去,蔚蓝的天空再度出现,云尘影耳边也没了响彻天地的嗡鸣。
一双斑驳血色的云锦靴出现在她眼前,啪嗒一声,一滴圆滚滚的血珠落在地面。云尘影艰难抬眸,容琛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如同玉面阎罗,半张脸颊淌着血,半张脸颊如玉,那身青衫早就黑得不成样子。
鲜血厚重到一定地步,是黑红的,如同浓墨。
容琛半弯腰,拨开云尘影,拿到虚无草。云尘影闻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脊背微挺直,天劫之后,这个修士是否计较她的冒犯,已经并非她可控。
容琛翻来覆去打量虚无草,把虚无草放至自己袖中,看似气定神闲,然后,身子一踉跄,倒了下去,一滩鲜血蔓延至地上。
看来那场大天劫,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这对云尘影算是好消息,因为他没精力找她算账。
云尘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容琛躺倒在地压到她的裙摆,她也赶紧扯出来。
云尘影拔腿便走,她不敢继续待在这里,担心这么大的天劫引来别人探寻。她走出好几步远后,又想到了什么,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一旁,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扔到容琛的身上。
云尘影冷声:“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意识,如果有意识,记得我把你的剑放在了你身上,若有人、兽攻击你,你可御敌。”
“刚才威胁你,实出于我想活下去。如今功过相抵,盼你以后别害我。”
说完,云尘影便不再逗留下去,把红绫当做御寒的外衣,披在身上趁夜色远去了。
原本昏迷的容琛睁开眼,眼中哪有一丝昏迷之色,远眺她的背影——害她?
她这般死里逃生,对自己尚且如此狠,还怕被人害?
天剑宗,执法堂。
天剑宗执法堂特意选址在阴冷之处,门口有凶狠威严的巨兽石像,平时,天剑宗再活泼胆大的弟子们都会避开此处,轻易不会来。
薛怀瑾吃了整整一瓶回元丹吊着命,被两名弟子搀扶着,但他眼里涌动着炽烈的东西,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离执法堂越近,薛瑗便越害怕。
一股不好的预感攥紧了她,怀瑾哥哥让她仔细写出事情经过……她以为再严厉也就是写上几大篇纸便够了,没想到要来执法堂。
薛瑗祈求地拉住薛怀瑾的袖子:“怀瑾哥哥,我在外面写给你就是了,你身子骨不好,现在何必来这种阴冷之地?”
“无事。”薛怀瑾拍拍薛瑗的手,“你不必担心我。”
薛瑗哪儿是担心他?
她见薛怀瑾好似并不像以前那样处处为她考虑后,不得不把话挑明:“可是,怀瑾哥哥,我什么都没做,你将我带进执法堂,别人会怎么想我?”
“别人只会在背地嘀咕,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才要去执法堂,有损我的清誉。”
薛怀瑾状况不是太好,疲惫回答:“你当初说云尘影害你,本就该来执法堂详细询问经过,现在只是补上这一环节,并不是说你有错。”
他见薛瑗难受跳脚的模样,薛瑗小脸掩在粉披风中间,看起来只有这般委屈了。
薛怀瑾道:“来执法堂,是一个很不能被接受的事情吗?”
薛瑗以为他有意放她走,皱皱鼻子撒娇:“当然,怀瑾哥哥你精修刑罚才不怕执法堂,我们弟子最怕来你们执法堂了。哪次来执法堂的不是些奸细、魔头,行得端坐得直的弟子来执法堂做什么?没事儿也要惹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