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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夜谭(128)+前传

裴明淮两眼一亮,道:“我知道了。这必定是十多年前,失窃的那一笔贡物。听说本来是皇上特意要的物事,居然半道被劫,龙颜大怒,责令彻查,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据说盗贡品之人,是个身手极高的蒙面女子,常人要行窃盗之事,都会着夜行衣,可那人却着白衣,脸蒙白纱,真是自恃艺高,胆大之极啊。那批贡品都有记录,我将这些珠宝带下山去,逐一清点,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可是,裴兄,你看看,这些珠宝都被人随意抛至此处,可见得那盗贡物之人,意不在这些珠宝。”祝筠道,“你可否令人将详细名册送来?”

“自然。”裴明淮道,“我即刻命人去取。”他又笑道,“跟你一同办事,倒是挺轻松的,不必对着一群白痴说话。”

祝筠轻哼一声,道:“接下来,你想说什么?”

裴明淮一呆道:“我没有想说什么啊。”

祝筠冷笑道:“接下来,裴兄是不是就想说,我误入九宫会,若是早日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裴明淮不由得笑出了声,道:“你多虑了,我从未有此想法。你才华出众,但非为官之才,明淮虽不才,亦懂得量才而用。我对你从无成见,祝筠,官场与九宫会比,只有更污浊不堪的,我等是生来便在其中,由不得我,个人滋味,外人不足道矣。”

祝筠沉默不语,裴明淮又笑道:“九宫会别的我不知,但用人之才确是有的,这一点我绝对心服口服。”他顿了顿,又道,“如你所言,以姜优的武功,要杀她实在是难如登天。若这女尸真是她,又有谁能杀了她?”

“你在怀疑什么?”祝筠问道。裴明淮仍然缓缓摇头,道:“姜优那手流云袖我见过,她功力实在深厚。到了她这等高手的地步,还有什么毒药能伤到她?”

祝筠道:“你还忘了一个人。”

裴明淮道:“鬼媒婆?”

祝筠道:“不管鬼王是不是星霜仙子,鬼媒婆你我都是亲眼所见。如今鬼王,鬼使,鬼媒婆一个都不见了,裴兄,你觉得,这是何故?”

裴明淮目注祝筠,道:“你是想说,姜家灭门,所以,鬼王与他的手下,自然也尽数不见了?”

祝筠苦笑,目光又落在地上那具新娘打扮的女尸身上。“即便鬼王是星霜仙子,即便姜家便是鬼王的老巢,她又为何要杀姜优?姜优是她家人啊!”

这个问题,两人却都答不出来了。裴明淮咳了一声,道:“你教姜优弹琴,与她总比我要熟得多。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祝筠又是苦笑,道:“教琴?真是说笑罢了……姜优对音律,真的是一窍不通……我还没见过学音律这等鲁钝的女子。对音律这么不通之人,居然会嗜乐如狂,也真有趣。”他低低一笑,“照我看来,她还是练武的好,学什么琴呢?她偏要学,说是琴也好,箫也好,什么都行,只要是乐器就可以。”

裴明淮重复道:“什么都行?只要是乐器?”

祝筠嗯了一声,一转念间,脸色却微有变化。“难不成她……”

裴明淮替他说了出来:“传说那御寇诀与音律大有干系,若是以乐器辅以内力,威力将大大增加。姜优学琴,难不成是为了这个?”

祝筠沉吟半日,缓缓道:“极有可能。看她的模样,还真不是喜好音律,倒像是非得要学一般……”

两人忽听得洪响在洞外,大声叫道:“裴公子,你在哪里?”

祝筠摇头道:“这洪捕头对姜优可谓是情深一片了,待会看到这女尸,还不知道如何发作呢。我且回避罢,他要是哭起来,可不得了。”

祝筠所言无虚,洪响一见到那无头女尸,便方寸大乱。裴明淮在旁劝道:“这也未必就是姜姑娘了……”

洪响却摇头,道:“不,我知道,她就是姜姑娘。我知道,她就是……”说到这里,他哪里还说得下去,两眼发红,双手握成拳头,骨节格格作响。过了片刻,他往地上一蹲,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倒弄得裴明淮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裴明淮忽觉得这山洞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动,目光一转,忽见墙角那些青白花朵似有些变化,觉着有什么活物在上面爬动。裴明淮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吃了一惊。

有无数小虫在花上爬动,那花身已被虫身占据。

裴明淮一时间怔在那里,思潮涌动。

此花难道原本便非花?

裴明淮推开窗户,只见院中月色如霜,花影细碎。他在嫣红阁中耽了两日两夜有余,也实在是闷得慌了。

池清波并非吹嘘,他确实精通奇门之术,众官兵才能在姜家庄中走得畅通无阻,收拾那百余具尸身。裴明淮留神看池清波走动,知道他全不会武,却通晓五行,倒是少见。

洪响从凤仪山下来之后,便一直失魂落魄一般,两眼一直是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没睡好觉,还是哭得多了。

“裴公子,待得天明,下官便会令人在姜家庄内生火。”池清波躬身说道,语声颇带厌憎之意,“那等恶处,早该烧了的是。姜家那些尸体,也委实怪异,待得仵作验视完毕,也早些烧掉的好,以免百姓议论。”

裴明淮道:“我要找的吕玲珑的尸身,不曾找到?”

池清波道:“下官惭愧,在凤仪山上找了良久,也不曾找到。照下官看,恐怕是已经被山上的野兽……”

他不说下去了,裴明淮脸色黯淡,道:“那吕谯呢?可在姜家庄内?”

池清波摇头,道:“多数尸身裂开损毁得不成样子,实在难以辨认了。下官有罪……”

裴明淮摆了摆手,道:“人既已死,那也只能罢了。我还有事,明日一早便会离开,这几天多扰了池大人了。”

池清波忙道:“下官前来送裴公子……”

裴明淮一笑摆手道:“不必了,我还是一个人走的好。”

池清波已颇知裴明淮性格,哪敢相强,只道:“是,公子一路当心。”

“你去罢。”裴明淮道,“我今晚要早些歇息,莫让人吵着我。”

“是,是。”池清波连声答应,躬身退出。裴明淮待得门外全无声响,又等了半日,忽然一笑,笑容中颇有诡秘之意。

裴明淮悄悄进了姜家,如今姜家庄中早按池清波的意思,设了路标,有些花木也被砍去,再不至于迷失方向。

裴明淮听得有箫声自水阁处传来,一缕低音,呜呜咽咽,知道是祝筠在此,当下便往水阁那边而去。

只见绣帘随风而动,水光如雪,月洞门上所悬那幅偈子,又映入他的眼帘。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裴明淮踏上竹桥,刚走到月洞门前,一股劲风便袭面而来,直刺他眉心。这一着来势太过凌厉,裴明淮只得拔剑,只见白光一闪,“叮”地一声,那兵器断为两截,竟是一支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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