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震忙道:“你可不许去找她麻烦!就算是这里的飞头獠杀了官兵,也跟孟蝶没有一点关系!”
“那可不一定。”裴明淮道,“你素来精明,现在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们四人昨夜都在山里,只孟蝶一人在外,她干了什么,可没人知道。”
祝青宁淡淡地道:“我可没要她去对你带来的官兵下手,我还没傻到这地步。”
裴明淮道:“谁知道!反正就是方才那话,我们等到过两日随他们进锁龙峡,不管发生什么,各凭本事,你九宫会能拿下那就是你的。”
祝青宁笑道:“你别忘了,黄钱县的吕凉藏珍是谁抢在你前面一步了。”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吴震立时记起来了,伸手便拔剑,道:“好啊,我不提,你倒还提,这是要逼着我拿下你么?”
裴明淮不耐烦地道:“这么小一山洞,你们闹腾什么?昙秀,你那位竺道师傅,这么出去没事吧?”
“他有文牒在身,自然不会有事。”昙秀道,“你放心好啦,苏连总会卖你的面子,不至于在你回去之前结案的。”
裴明淮皱眉,道:“我倒是真有些担心。我明明是叫他查别的事的。”
吴震忙道:“怎么?你叫他查什么?”
“上次沈家那封信的事。”裴明淮道,“如今我真想快些了了此地的事,赶回京城。”他眼望洞外,道,“我觉着,此刻的代都,想必也事多罢。”
这晚琅琊王司马金龙寿宴,琅琊王府自然是宾客如云,热闹得紧。一盏百枝琉璃灯,照得厅中白昼一般,映得那些玻璃碗水晶缸更是明晃晃的生辉。
清都长公主既到了,自然连司马金龙自己都得让到一边去,笑着躬身道:“长公主殿下今儿是给臣面子了,肯来这一趟。”
清都长公主笑道:“王妃都亲自来请了,我要不来,就是不给她面子了。”
沮渠宜琦这日盛装相陪,更是娇媚宛转,明眸流波。只听她笑道:“多谢公主赏脸,也多谢皇上赏的物事。等皇上闲了,我自去谢恩。”
清都长公主道:“听闻琅琊王府上多有珍宝古董,都是些雅致之物,宜琦也是拿这个哄我来的。”
司马金龙忙道:“不敢,不敢。都是家里传下来的一些物事,都是些微小物,长公主殿下若有兴,且请移驾一观。”
清都长公主朝座上诸人望了一眼,微笑道:“琅琊王家世渊源,谁不知道,你要说是些微小物了,那我家里还不得寒酸死?”
她此言一出,本来座上喧哗热闹,突然静极,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到。沮渠宜琦起身笑道:“公主,您这话,叫我夫君如何当得起?”
清都长公主一笑,端了杯酒,道:“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
听她这般说,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全吐出来,只见司马金龙听府中下人在耳边低语了几句,脸色骤变,起身道:“恕我礼数不周了,有贵客来了!”
见司马金龙急急而出,沮渠宜琦道:“什么贵客,也太不懂礼数了!”
清都长公主悠悠地道:“能让琅琊王都吓成这样的,还能是谁?”
沮渠宜琦脸色也一变,跟着离座,跪下道:“公主殿下,我不知我夫君得罪了侯官什么,求公主周全!”
“起来吧。”清都长公主道,“那也得看是什么事。只不过,苏连怎么拣这时候来?连顿饭都不让人吃好。让他们进来!”
片刻便听见脚步声,苏连快步进来,一身紫衣上绣了白鹭,厅中那盏百枝琉璃灯照得他一张脸便如白玉一般。他见了清都长公主便行礼,笑道:“叨扰公主了。”
清都长公主道:“也真会选时候!琅琊王又犯着什么事儿啦?”
“回公主,还是李谅的事。”苏连笑道,“李谅身为太医令,祖父与父亲都一直在宫中服侍皇上,竟敢暗中毒害皇上,这真是夷诛五族都平不了的大罪。”
清都长公主嗯了一声,道:“那怎么又牵连到琅琊王了?”
苏连左右一看,清都长公主道:“不妨,你既来了,他们出去后还不更议论个没完不了?你不如直说罢。”
“是。”苏连道,“臣发现了一封李谅的书信,却被烧毁,里面提到幕后之人,名字仿佛有个‘马’字……”
他还未说完,司马金龙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叫道:“公主!臣实在是冤枉哪!这……仅凭一个仿佛,一个马字……”
清都长公主蹙眉道:“琅琊王说得也有理,仅凭此,似乎不能服人?”
“公主,臣又没说要把琅琊王怎样,只是前来搜寻一番。若没甚么证物,那自然也先罢了。”苏连笑道,“这不是臣的意思,我哪里敢擅闯琅琊王府呢?”
清都长公主道:“也罢,你要搜便搜,若搜不出什么,便让你的人走,别扰了人家的寿宴。”
苏连笑道:“多谢公主,臣这就去。”
他倒是走了,司马金龙仍跪地不起,道:“公主,这可是冤死臣了。跟李谅那事扯上,不死也得掉层皮啊!”
清都长公主道:“掉层皮?谋害皇帝,这是什么样的罪!哪怕百官死上一半,也没什么好冤的。”又道,“好啦,只是查上一查,也不必太在意了,我也不信琅琊王会跟这件事有牵连。”
司马金龙忙磕头道:“臣谢公主体恤!”
“起来吧。”清都长公主站起身来,道,“各位自便罢,我先走了。”
众人起身相送,沮渠宜琦随着清都长公主走了出去,低低地道:“公主,陛下他究竟什么意思?急急地打发我们姊妹嫁人,我们哭也没用,求也没用。好罢,嫁也嫁了,才让我嫁了,就要我守寡么?”
清都长公主回头瞪了她一眼,道:“这是什么话!好啦,我自会去问问皇上,你也不用太操心。有武威长公主的情份在,你怕什么呢?只是你运道不好,先是哥哥谋逆,现在连夫君也牵连上了。”
沮渠宜琦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谁叫我姓沮渠呢?皇上他心里,终归是信不过我们姊妹两个的。”
清都长公主这一头到了永安殿,笑道:“陛下还没歇息么?”
“姊姊今儿怎么这么晚进宫来?”文帝笑着起身,道,“有什么事,倒要你亲自来。”
清都长公主左右一望,笑道:“皇上今儿又准备宿在永安殿了?我就猜着你在这里,所以才进宫来,要不也是白跑。”
文帝笑道:“姊姊说笑了,你要来找我说话,说一声便是。”
清都长公主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起你小时候的光景了,你自小便顽皮坐不住,太傅要你练字,你总是写不完就溜去玩。”
文帝微笑道:“倒累了姊姊,也不知道替我写了多少。”
清都长公主出神片刻,悠悠地道:“是哪,也就这么过了几十年了,当年的事,想起来像昨儿一样。”
文帝眼望殿外,道:“我自幼便不曾见过几回恭皇后,都是长姊照顾。常太后终归只是保母,又哪里比得了姊姊细致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