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庆道:“这孩子剑术倒是真好,越处女怕也不过如此。”
莫瓌道:“穆兄,我这义弟可是文武全才。”又转向裴霖,笑道,“裴尚书若不信,可以考考,诸子百家皆通,若论起黄老之说,怕沈太傅都辩不过他。”
裴霖摇头,道:“这我可真不信了。”
莫瓌笑道:“不信可以一试。”
清都长公主问道:“平原王,这孩子什么来头?”
莫瓌道:“真是江湖人,是我上次出门的时候遇见的,倒是可爱得很,就带回来了。与我大魏全然无涉,也不怎么通世事。胸无宿物,身手极好,这样人,保护陛下是最好的,绝不会生异心。最要紧的是,陛下自己会武,总是厌烦人在左右,若是个陛下喜欢的人,便不会嫌烦要打发开了。”
穆庆点头,道:“啊,我倒没想到这些,还是你想得周到。”
裴霖却低头若有所思,清都长公主眼望园中的重瓣紫木槿,微微点头。“平原王费心了。既然如此,孩子就留在宫里吧。”
莫瓌起身,笑道:“他不懂事,公主多担待了。”
“濬哥哥。”
文帝正在看送上来的奏表,嗯了一声,道:“什么?”
凌羽在榻上翻了个身,扁着嘴道:“你都看了两个时辰了,我也在这里睡了两个时辰了,真是无聊得紧。”
文帝道:“你想怎么玩?今儿雪大,又不能出去打猎,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屋子里面暖和。”
凌羽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我都有点儿想家啦。京城太冷啦,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这永安殿自然是不冷的,殿中暖意融融,案边的水晶灯,琉璃盏,灯火下那颜色透明闪耀,是华艳得很。
文帝回头一看,碟子盘子里面的点心都快被凌羽吃光了,便道:“你吃太多啦,小心撑着。我也真奇怪,你到底是能吃,还是不能吃?有时候看你一天都不吃一顿的,猫都比你吃得多。”
凌羽道:“你这个都不懂了?辟谷啊。”
“你真练啊?”文帝一脸狐疑地看他,“那你还吃这么多?”
凌羽又端了碗羊羹吃,含混不清地道:“没法子,我见着好吃的,那辟谷也辟不下去了,我看也练不成的。啊,这个羊羹真是美味得很,再让给我做碗,好不好?”
文帝又气又笑,这时只听林金律在殿门口道:“平原王,您来啦?这么晚,可有什么事要见陛下吗?”
莫瓌一进来便看到文帝坐在榻上看奏表,凌羽就真一点不见外地躺在榻上,还枕在文帝常用的玉枕上,身边一堆吃空了的碟子,真真是目瞪口呆,连跟文帝见礼都忘了。半晌,大喝了一声:“凌羽!你给我过来!”
“罢啦,平原王,由得他吧。”文帝已经见惯不惊,道,“这么晚,平原王来见朕,是有什么急事么?”
莫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急事不急事的,只道:“陛下,臣跟阿羽说几句话去。”
凌羽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跟着莫瓌出去。一直走到园中,莫瓌回头瞪着他,道:“我还没进来就听到你们说话了,你也不能对着陛下叫名字叫哥哥。有这么叫的吗?”
凌羽说道:“是他要我这么叫的啊,又不是我要这么叫的。”
莫瓌道:“你是个人都能认哥哥吗?你也太好骗了,给块点心都能把你拐跑吗?”
“最开始把我拐出来的不就是大哥你吗?”凌羽扁嘴道,“你说得好好的带我出来玩,又老是丢下我一个人。我无聊死了,陛下至少会陪我玩!”
莫瓌看了他片刻,一把拉了他手臂,道:“你跟我回去,我以后多陪你就是了。你说吧,想去哪里?明儿我带你去。”
凌羽被他拖着走了几步,一甩手道:“是你自己送我进宫来的,现在又说要带我回去?你当我真是小孩呢,随便哄哄就成?”
莫瓌无奈,道:“你甚么都不懂,在宫里迟早要出事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哪。”
凌羽道:“那你叫我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想这些?大哥,就算出事,也连累不到你,这宫里的人,又能奈我何?出了事我走就是。”
“一走了之?你说得倒是轻巧!”莫瓌道。凌羽哼了一声,道:“大哥又不是我亲大哥,牵连也牵连不到你吧?”
莫瓌真是被他气得半死,怒道:“凌羽!……”只见人影一闪,凌羽也不知跑哪棵树上去了。莫瓌心里烦乱,大声道:“凌羽,你下来。你再不下来,以后就呆在宫里好了,再别回我家来。”
凌羽仍然不作声,莫瓌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林金律便在园子门口,笑道:“平原王也不必恼,陛下喜欢他得很,出不了什么事的。您这是有什么事要见陛下?且先请去罢,陛下也要安歇了。”
莫瓌叹气,道:“我义弟不懂事,林常侍多照应。”
林金律笑道:“平原王这话,可当不起。”
第6章
这晚文帝跟凌羽正在下棋,凌羽忽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乐声,既非箫又非笛,有些凄凉,却又不全是怨声,颇有苍凉之概。凌羽“噫”了一声,侧耳听了片刻,脸上诧异之色更浓,问道:“陛下,这是谁在吹笙?”
“是沮渠夫人吧。”文帝不以为意地道,“是她从家乡携来的乐器,倒是稀奇。”
凌羽道:“怎么个稀奇法?”
“传说里弄玉的碧玉笙。”文帝看了他一眼,笑道,“跟一般的笙吹出来调子大不相同。你喜欢,我传她过来,给你看看?”
凌羽忽道:“沮渠夫人?凉国?”
“不错,是沮渠国主的女儿。”文帝道。凌羽沉默片刻,却笑道:“陛下有多少妃嫔啊?是不是三宫六院,上百个啊?”
文帝苦笑,道:“哪来这么多,有名有份的也就十个八个吧。”
凌羽奇道:“那怎么你晚上常常都不去她们宫里呢?”
文帝笑骂道:“小东西,你还关心这个了。”见凌羽一扭身一撇嘴,忙道,“好好好,我告诉你。我问你,如果要你跟你的仇人做夫妻,你肯不肯?”
凌羽一楞,道:“什么样的仇人?”
“就是杀了你全家,灭了你国家的。”文帝道。凌羽眼睛都瞪圆了,道:“那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国仇家恨啊!”
文帝道:“是哪!可朕的后宫里面都是些这样的妃嫔啊!你看看,冯右昭仪是燕国的皇女,沮渠夫人是大凉的公主。你说,朕能睡得安稳吗?”
凌羽眨着眼睛,想了半日道:“好像真是啊。你找些不是亡国公主的妃子啊,那不就成了?”
文帝神色一黯,凌羽道:“怎么啦?陛下,我说错话啦?”
“你没说错,是朕想起些事儿了。”文帝抚了抚凌羽的头,道,“这些事你不懂,不要问了。不过,你老问我这个,难不成你也想娶妻了?要不要朕给你寻门亲事?说起来,十八也真不小了,我长子都有啦。”
凌羽把嘴一撇,道:“你怎么跟我大哥说一样的话。我才不要,我练的功夫不能有男女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