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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之意(51)

那个腰都挺不太直的身影,肯定不是聂天勤教授。

“别不承认哦,你肯定想了。”宣适没让聂广义就这么打哈哈打过去,“据说哦,人在面对生死的那一刻,才能想明白对自己真正最重要的哦。”

“哦哦哦,你属鸡的吗?你就大半夜的在这儿打鸣?”

宣适用特别不标准的广东腔说了句:“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Ge。”

知道聂广义心情不好,宣适有心要逗他笑。

据说,这句话一出,所有的广东人,都有属鸡的嫌疑。

不信的可以用广东腔念了试试。

标不标准都可以。

试完多半能承包一整天的笑料。

如果没笑的话,可以去找【据说】算账。

都是【据说】的不严谨,才导致了这样的人云亦云。

宣适才不要背这个锅。

聂广义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说吧,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宣适趁机追问。

“想你丫的怎么还没变性!”聂广义没好气地回答。

“你要真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宣适也没有再勉强,伸手接过聂广义手里的行李箱,感叹道:“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广义大少,真好!”

聂广义沉默良久,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想到了极光中的Concetto di Aurora和大火中的万安桥。”

“就……两个建筑,没有人?”宣适试探性地问。

“建筑里面或许有人吧……”聂广义自言自语般地反问:“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想这些干嘛?还真不如想想你怎么还没变性!”

“广义哥哥,爱是不分性别的。你如果爱我,绝不会借我的性别质疑爱情;你如果爱我,绝不会成天想着让我变性了;你如果爱我,就会爱我并不伟岸的身躯,以及我的全部。”

“我如你个大头果。脓色三滴脑子瓦特啦?”

“事实证明,广义哥哥不爱我,也没有可能在那样的时刻想起我。”

“我证你个大头明。”

宣适没理会聂广义的口头禅,也没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试着帮忙分析:“你想到极光中概念建筑,应该是最近这段时间,都因为这件事情愤愤不平。这应该比较正常。你想到大火中的万安桥,说明这座桥,一直根植在你心里。”

“我根你个大头植。”

“相信我,这座桥的根,扎得要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宣适敛容屏气,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放你个大头屁!我与此桥不共戴天,我巴不得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聂广义完全不打算承认。

“是你一个劲地问我,我才觉得我想到了这些,当时在飞机上,除了一片空白,就是想氧气面罩要怎么戴。”聂广义找了一个他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继续解释。

坐飞机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关心逃生细节的次数约等于零。

飞机上的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除了双发失灵的那一分多钟,剩下的其实都不算有多危险。

返航的这一路,也有人在哭,也有人呼吸困难。

还有人被掉落的行李砸伤,做了紧急的处理。

但大部分,都还算平静。

顶多就是在心里祷告和念经。

要说这趟航班,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当属真正降落的那一刻,整个机舱的人都在拼命地鼓掌。

这掌声,有一部分,是送给机长的,还有一部分,送给了劫后余生的自己。

聂广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意外且诡异。

那个一心只有万安桥的聂教授,竟然会时隔十三年,再次给他发来消息。

被改志愿的第一年,聂广义经常会收到聂教授发的语无伦次的解释和尬聊。

聂广义那会儿还在气头上,又刚失去了妈妈,面对那些堪称毫无意义的短信,直接选择一条都不回。

聂教授坚持了几个月,等到聂广义出去做交换生,才终于消停。

聂广义换过号码,学生满世界的聂教授,还是查到了他。

没再发短信,但每年都会打一个或者两个电话。

聂广义虽然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但每次都会接。

【大头,爸爸写了一封信给你。放在机场的失物招领处。】

这条短信,看得聂广义有些莫名其妙。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直直地看向刚刚那个一晃而过的出口。

机场熙熙攘攘,出口空空荡荡。

仿若从未开放。

写一封信。

这么古典吗?

十四年了,他并非没有找聂教授要过答案。

也并非没有试着好好地和聂教授沟通。

但聂教授每次都语焉不详,话只说一半。

他问的又不是霍奇和庞加莱猜想,完全在聂教授可以回答的范围之内。

十四年。

如果有什么答案需要写下来,需要等待十四年吗?

信里会有什么?

更彻底的失望吗?

飞机备降在上海。

在一个离他家不到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如果聂教授凑巧看到了返航的新闻。

又凑巧知道了他坐的航班。

那为什么不能像宣适这样,一见面就给他一个拥抱呢?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在劫后余生的当下无动于衷吗?

他要不是全身发软,又怎么可能让瘦瘦小小的宣适帮他拿行李呢?

哪怕宣适的武力值极高,可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

这么多年过去了,聂广义最想听聂教授解释,又最害怕听到。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

有些事,一旦做过了,就无法原谅。

“怎么了,广义?”推着行李的宣适回头发问:“你怎么不走了?”

“哥哥这不正向你奔赴嘛!”聂广义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快步上前,搂着宣适的肩膀,看着是勾肩搭背,实际是给自己找个支撑。

“哥哥,咱们今天晚上住哪?”宣适向来不介意称呼一类的小事。

“你这话说的!”聂广义表现地和个没事的人似的,一脸戏谑地调侃:“哥哥当然是带你去开房啦,这大半夜的,你还有别的选择?”

“开房吗?”宣适解释:“我们是开着房车来的。”

“那咱们就住房车!”广义大少难得这么好说话,“等会儿,【我们】?你和谁一起来的?guan……广义哥哥的情敌?”

这一趟回国,聂广义别的变化不大,倒是把叫程诺棺材板(儿)的习惯改了个八九不离十。

宣适还没开口,聂广义自己就啧啧称奇了起来:“我俩一个猛男一个猛女,跨度这么大,你确定你的小身板能搞定?”

“程诺哪里猛?”

宣适想说他家阿诺走的是小鸟依人的路线。

最后说出口的话,又着实有些怪怪的。

他得赶紧找补找补,省得被聂广义找到机会挤兑半天。

他历来嘴笨,想了好几秒也没想到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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