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房间,门长得都一样,先前也没有说哪个是书房,她要不跟着,怕不小心到人家的房间里面去,这样就会有点尴尬。
聂广义修花洒,从拆开到重装,前前后后,只花了不到五分钟。
他拿着工具箱准备往外走。
临到门口,又想起来自己似乎留了一些东西在“杂物间”。
从租的房子搬到事务所,是整套家具包括里面的东西一起搬过来的。
柜子里,抽屉里,或许还留着一些他以前生活的痕迹。
聂广义倒是不担心会留下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再怎么说,他的洁癖也是与生俱来的。
绝对不存在断档的可能。
问题是有没有留下些涉及他隐私的资料。
如果有的话,他还是要好好保护一下自己的隐私的。
一个男的,还是个天才,长得还帅,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聂广义先是打开衣柜看了看。
空的。
又打开床头柜看了看。
空的。
临走的时候,他顺手打开了书桌的抽屉,然后又迅速关上。
里面都是些没什么重要信息的草稿纸。
大概是太久没有用了,抽屉的导轨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拉出来容易,推回去难。
如果就这么卡着,聂广义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不自在。
平日里出了问题还可以慢慢处理。
这时候来这么一出,人姑娘洗澡回来还以为他有什么偷窥癖。
要么找东西,要么装东西。
聂广义用力推了推。
非但没把抽屉给推回去,还整个掉了下来。
里面的纸张也跟着落了一地。
还好,姑娘在洗澡,听不到这样的声响。
还好的还好,他刚刚过来,带着一整个工具箱。
一个连恒温花洒都能修的人,不可能搞不定两根小小的抽屉导轨。
聂广义把掉落的纸张收拾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因着他的洁癖,这些纸张上,连点灰都没有留下,看起来就和新的差不多。
唯独有一张,夹在中间泛了黄。
聂广义受不了这样的特立独行,把那张纸从中间抽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落款。
非常有特色的根号底下画颗心。
和梦心之的“开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没有那么成熟,没有那么利落,没有……
聂广义看着这张泛黄的纸发呆。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落款了。
十四年前,妈妈刚刚去世。
为了逃离聂教授的掌控,他入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申请了出国交换。
他当时的要求很简单。
不管什么国家,不管什么学校,只要能尽快走,他都愿意去交换。
实在不行他就退学不念了。
聂广义是顶着状元的光环进的同济建筑。
那个年代的状元,还是可以好好宣传的。
学校的老师对聂广义的需求自然也是格外的重视。
当时有个去法国做交换生的项目,是只开放给大二和大三的学生的。
刚入学没几天的聂广义,在破格的情况下,加入了这个项目,踏上了去往巴黎的交换。
虽然是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聂广义却是唯一一个自己背着个小包就上飞机的。
那个时候,因为心里面装满了对聂教授的恨意,顺带着连同济的师兄师姐都一起讨厌上了。
从高中时期那个一呼百应的广义同学,自闭到连话都不愿意和同行的同学说一句。
一开始,几个同行的师兄师姐,还努力地和他沟通。
这几个人,多多少少也都听过聂广义是状元,知道他拿了好几个学科竞赛的金牌,先后三次入选国家集训队。
这里面的任何一项成就,都足以让他轻松进入清华和北大。
但是他统统都没有,义无反顾地到了同济念建筑。
有传闻说,这是因为他的爸爸是同济的教授,因为父亲的关系,才来的这个学校。
一个同行的师兄对这件事情表示好奇,直接问聂广义。
聂广义直接回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就仗着身高优势把人给逼到了墙角。
虽然没有动手,当时的眼神,绝对像是要把人给吃了。
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人,主动过来和聂广义搭话。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明明是交换生,却连学校都不想去。
唯一算的上安慰的,是可以近距离地欣赏【现代建筑的最后大师】给卢浮宫做的玻璃金字塔。
他几乎每天都去卢浮宫,并且因此在里面捡到了一幅很奇怪的画。
一幅不知所云的画。
比印象派还要印象。
比抽象派还要抽象。
第48章 开心小姐
《蒙娜丽莎》是一幅很小的画。
小小的镇馆之宝,人人去了卢浮宫都一定要去看的。
去了卢浮宫不去看看《蒙娜丽莎》,出来之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过卢浮宫。
这个情况,不仅仅出现在中国游客身上,全世界的游客都是一个样。
哪怕画再小,哪怕有围栏,哪怕离得再远,都一定会想着要去看一看。
不管看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想,看过这个事实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聂广义第一次进到卢浮宫,也概莫能外。
但仅仅是第一次。
身为一个立志成为建筑大师的少年,聂广义更关注的,是卢浮宫里面的建筑元素。
遇到梦心之的那一天。
聂广义在卢浮宫已经混迹了大半个月。
从广场上的路易十四雕像,到大厅中央音乐台的四根女像柱。
聂广义全都研究了一个彻底。
还和学过的西方建筑史里面的内容,一一进行了对应,寻找一件件作品之间的联系。
那一天,聂广义做了一个和游客们截然不同的选择。
去看了一幅绝大部分人去卢浮宫都一定会错过的画——委罗内塞的《迦拿的婚礼》。
这是一幅巨幅画作。
有将近十米那么长,宽度也达到了接近五米。
和小小的蒙娜丽莎不同,《迦拿的婚礼》,是卢浮宫收藏的最大幅油画,没有之一。
照理说,这样的一幅巨作,肯定不太容易被卢浮宫的参观者们错过。
事实却是,这幅画保持了卢浮宫被错过次数最多的记录。
这幅画的“命运多舛”,是可以直接归因于《蒙娜丽莎》的。
《迦拿的婚礼》被放在了油画界的全球第一网红《蒙娜丽莎》的对面。
排队看完《蒙娜丽莎》的人多半都急着去上厕所或者觅食。
游客们哪怕路过这幅巨作,也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整个一个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心无旁骛……
事实上,《迦拿的婚礼》这幅画本身的传奇程度,一点都不会比《蒙娜丽莎》低。
对于建筑专业的大一新生聂广义来说,他关注这幅画,并不是因为这幅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