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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早死反派(5)

“爹出去卖葱油饼发现越是学问高的,眼神越是包容和善。那些碎言碎语的人都是没学问的。咱不去在意,咱问心无愧就是堂堂正正的人。”穆七林放下悦女琴,揉一揉儿子的头,眼中没有一丝阴霾,“人有千般活法,只要能带着妹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是好活法,就是爹骄傲的儿子。”

“我们婵婵先来。”兮娘握着小女儿的手,放在琴弦上,弹出第一个音。

柳娘拿着琴谱进来,兮娘把小女儿塞穆月怀里。

妹妹在睡觉,穆月想要快些结束教学,抱着妹妹用力记住所有的细节。他的细心和敏锐让他跳过了初期的杂乱噪音,直接弹出了舒畅柔和的曲调。

柳娘抱着婵婵走出房间,兮娘接过小女儿,给柳娘一杯润喉茶,“学的怎么样?”

“学得非常快,他对声音的变化极其敏锐。”柳娘在楼里见过的乐师都没有月儿的这份敏锐,“他很想快些学会,我会的都教给他了。”

夜晚,穆月面无表情地看着琴弦,手指机械地弹着,红肿的手指染红了琴弦,他依然无知无觉地弹着。

柳娘听着重复了许久的琴音,忧心地看向穆月的房间,实在放心不下,穿上衣服走出房门,看见兮娘抱着婵婵推开了月儿的房门。

柳娘想到兮娘傍晚出门买的童谣曲谱,含忧的眼神被柔笑取代,放心地回屋睡觉。月儿心里没有自己,有妹妹。

第4章

兮娘递过去童谣琴谱,“你妹妹喜欢新奇的声音,你试着弹一弹。”

被血迹侵染的红色琴弦上跳跃出一个个欢快的音符。

小婴儿困倦的眼睛亮了,小短腿竟然随着音符用力蹬。

兮娘眉眼弯弯,抱婵婵到琴桌上给哥哥看。

琴弦的波动让琴桌微微颤动,只穿了一个小肚兜的婵婵躺在微颤的琴桌上更开心了,小胳膊也加入了小短腿的摇摆中。

穆月灰蒙呆板的眼睛有了小小的月光,他的视线早已从童谣曲谱移向了妹妹,弹出他写给妹妹的童谣,温柔的,欢悦的。

兮娘眼睛红了,闭眼片刻,浅笑着轻轻握住婵婵的手,哼唱她幼时喜欢的小曲。

小婴儿四肢停了下来,看向兮娘,整个人就像遭遇了狂风骤雨的小菜苗,萎靡了。

兮娘大笑,幼时她想让她爹给她糖吃时就唱歌,爹最多能忍半刻钟,她始终能够得逞。

兮娘捏住女儿的小脚丫,“嫌娘唱的不好听?娘还没嫌你尿床呢。不想听娘唱,娘偏要唱。”

穆月无奈地看向娘,“妹妹还小。”

兮娘笑着松开女儿小脚,“行,娘不唱了,你来唱。”

穆月会唱歌,村里一同长大的小伙伴教的。村子缺水,家家户户过窘迫,娘给他们看病只收草药费,若是一时拿不出来也可以以后慢慢还。娘在村里的名声好,他也受小伙伴欢迎。他们去山脚下摘野果时会把最大嘴甜的留给他。他去县里里陪娘治病被富商儿子逼着钻□□,小伙伴们悄悄进城偷偷地揍了一顿。小伙伴说他力气小,以后娶个力气大的媳妇帮忙种地,然后跟他们当邻居,他被媳妇欺负的时候,他们能带着自个媳妇翻墙拦偏架。

后来……

他们都是怎么消失了?

想起来,他们死了,被吃了,只剩下锅里一根根的骨头,全是血,满地的血。

他为什么没有死?

快点想起来,快点,快点。

穆月又陷入了空茫茫的循环中,眼睛呆滞。

没有了欢快的声音,婵婵打了一个哈欠,抱住哥哥的手。

想起来。

小伙伴说他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一定是村里最美的小姑娘。

他有妹妹了。

他不能死。

他还有妹妹。

穆月倏然清醒,用一只手弹琴,跟着琴声轻声哼唱。

打了两个哈欠,婵婵的眼睛快要闭上了,又猛地睁开了。

兮娘勾一下小女儿的脸蛋,“你唱出来,婵婵喜欢你的声音。”

穆月看着妹妹,被妹妹眼睛里的开心打开了血腥堵塞的嗓子。小伙伴都猜对了,他的妹妹是最漂亮的小娃娃。如果他们在这里,一定会给妹妹唱歌,唱很多的歌。小梅花没有妹妹,每天都跑到他的家里催他娘给她生一个全天下最漂亮的妹妹。小梅花唱歌最好听了。

小梅花的空灵欢喜和少年沙哑低沉揉成了独特的音色,悠悠地唱着他们每天爬在村头歪脖子树上唱的药草纲目。

小婴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眼睛越来越亮,猛然爆发出巨大的热情,嗷呜嗷呜地哼唱。

穆月已碎裂浸血的眼神落在妹妹的眼睛里,全是无忧的温柔。

兮娘关门,站在门口,看着月亮,心脏疼得感受不到被指甲掐破手心的伤口。

兮娘伸手摸脸,她的脸上没有泪,似乎越痛越无处宣泄。

盈盈月光下,她无声无息地站了许久,直到童谣息声。

这一夜,兮娘知道了儿子为何彻夜难免,她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一个个黑黝黝的小猴子捧着花花草草跑过来送给她。他们都是她接生的,他们还在娘的肚子里时,她就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了。

“你给我说实话,我受得住。”兮娘满眼血丝地问穆七林,“小猴子们是不是都死了?”

穆七林感觉自己的腿又在疼了。

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兮娘颤抖失声,用了很久才沙哑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们怎么死的?”

他的疼痛似乎从腿迅速蔓延了全身,五脏六腑都被巨石锤砸。

外面的小鸟在鸣叫,屋内是空气凝滞的死寂。

穆七林眼睛里的滔天恨意让兮娘知道这个答案她承受不住。

欢快喜乐的琴声飘进来,带着小婴儿的咯咯笑声,打破了这份无法呼吸的窒息。

兮娘大口喘气,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胸口,想着女儿,才把那股撕扯心脏的绝望压下。

穆七林用力揉脸,又是一张憨厚淳朴的脸。他没有控制好心里翻涌的恨,让兮娘看出了端倪,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兮娘和穆七林走出房门时,眼神和表情都和昨日一样。从小察言观色的柳娘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

这个家千疮百孔,可肆意蔓延的黑影有了想要守护的小白兔,慢慢后退蛰伏,留出暖暖阳光和轻轻小草,安静地陪着小白兔长大。

穆月给妹妹换了一个小肚兜,小肚兜上绣着一只小白兔,小白兔对着月亮大声地嗷呜。

嗷呜很费力气的,婵婵喝了平时两倍的糖水。

柳娘没养过孩子,为了不触景生情,也从不看别人养孩子,在兮娘生产前,她特意问了接生婆一些养孩子的事情,却不适合她家的婵婵。婵婵生下来比其他孩子小,出生第七天浑身青白,甚至没了呼吸和脉搏,眼见着全家都要疯了时,有了几乎感受不到的呼吸,这般吊着全家的脖子一个月,才算熬过了鬼门关。出生时小小的一团,现在也是小小的一团,比其他同月份的小娃娃小太多。其他同月份的小娃娃都开始喝米油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糖水换成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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