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却有人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其实道理他不是不懂得,可是不适用于他吧?
身侧长久的沉默引起燕裘的关注,燕裘明白,二十多年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他明白有些事,尤其关于精神上的,总是急不来。
“你喜欢车?”
正沉思着,突然的问题让祁允然有些措手不及,不设防已经点了头,便忐忑的笑着接下:“嗯,偶尔会关注……这是辆好车。”
“哦,我本身就对这没有太大兴趣,比起车,我更喜欢书。”燕裘搭了一句,看见对方眼中的讶异,便笑:“但是我对兵器感兴趣。”
“兵器?”
“嗯,枪械,军刀。”
“你……”祁允然瞪着这气质儒雅的男人,他记得这个人是律师,不是个军人。
“只是兴趣,这算是一种调整,适当的运动也可以让头脑更清醒。”
不只收藏,还玩?
祁允然低叹,燕裘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可是燕裘不说,自己又会知道吗?
想到这,祁允然不禁开怀,他喜欢这种真心交流,受重视的感觉。
“其实我很喜欢机械,如果不是早已经决定当医生,我就会往那个方向发展吧。”
“哦,那你后悔当医生?”
“当然不是,比起救活机械,救活病患更加重要。”
此时祁允然的语气特别严肃,眉头也皱起来,他因为那样轻率的猜测而感到极度不悦,或许他并不自知,只是不经意真情流露,所以当燕裘注视他,渐渐地那眉心的皱褶又舒张了。
“怎么?”疑问。
“没有。”燕裘淡笑:“有没有养过仓鼠?”
“呃,有吧。”祁允然对问题性质的大幅度变化有些适应不了,他狐疑地偏了偏脑袋:“有帮着表弟喂养过。”
“嗯。”燕裘失笑:“很可爱,对不对?”
“呃,是呀。”祁允然还记得那些娇憨的小家伙,可他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燕裘开怀大笑,已经一脑袋问号,不知从何摘起。
终于车子停在一家餐厅的停车场,祁允然才记起来今天有一些很值得他紧张的事要面对,顿时愣在位置上。
燕裘下了车,拎上公文袋,走到另一边去打开车门比了个请的姿势:“既然来了,就下车,至于要不要说,要说些什么,可以等准备好再开口……有我在。”
祁允然看着燕裘,那镜片后的眼睛让他安心,下一秒就被诱惑,下了车。踏上地面的一刻,祁允然感觉勇气上来了,一个多月以前燕裘所说的尤在耳边,当初也下定决心面对,他不想,不希望燕裘瞧不起他,于是深呼吸以后搓了搓手掌,便咬紧牙关点头。
燕裘给予赞许的微笑。
二人上了餐厅,往约定的包厢走去,打开包厢的门,方玲失神的脸容首先映入眼内,而她身侧陪伴着一名较年轻的女性,大概就是来助阵的,正一脸愤慨。
燕裘立即认出来,对方也认得他。
“咦?!”
年轻女孩先出声,失神的方玲回过神来,眼睛聚焦祁允然身上,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这是……方芷小姐?”燕裘记性极佳,即使这只是归国后第一次在K&F拿来当挡箭牌的女性,他还能记住,这会儿就堆满微笑打了招呼,立即捕捉到对方惊喜的神色,暗暗盘算怎么运用这意外的棋子。
“你是那位……燕先生?!那这个就是姓祁的死变……呃,先生啦?”方芷话锋一转,方玲皱眉,女孩故意撇开脸,不看那脸色,但她仍然尽责:“听说你为他说话,我表姐是给他害惨了,你怎么帮着他呢?”
燕裘对方玲礼貌地招呼过,再叫上祁允然一起落座,态度始终从容,无形的气魄逼人,方玲和方芷不自觉收敛态度。
“祁允然会来,我已经先行征求过你的意见,对吧?方玲小姐。”
“嗯。”方玲索性不关注祁允然,清了清喉咙,目光变得坚定,说:“我的要求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
“私了,是吗?”燕裘轻点头,拿出两份文件:“一边是离婚协议书,里面全部条件都依照你的要求所拟,只要互相签定,以下便不是问题。另一份是关于提出诉颂的计划书和主要文件,同样的索赔率,你把它交到任何一个律师手上都能获胜,而且我身边的这位祁先生愿意出庭做证,胜率几乎是100%,当然,他的存在同时提高第一份协议书的成功机率。”
方玲微愣,生产后经过一个月的调理并没有令她恢复多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现在更满是猜疑:“为什么?”
问的是祁允然。
祁允然顿了顿,才说:“燕……律师之前跟我说,你想跟何……先生和解离婚,是因为你还想留在B市,不希望生活和工作受这件事牵连太深。”
方玲轻轻点头:“没错,我没有必要为了你们两个贱男人闹得前途尽毁,我原来的生活也好极了。讨回我应得的,还有跟你们了断,就是我要的。”
她说完,方芷便拍拍她的背,无言地支持。
祁允然轻声问:“小孩还好?”
“她当然好。”方玲眯起眼睛:“你最好少管我宝宝的事,不然我不放过你。”
见这种捍卫的态度,祁允然彻底放心了,他点点头:“是的,我会帮你,只要你善待他/她。”
方家表姐妹互觑一眼,最后还是方玲说话:“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没错,我们都只做应分的事。”燕裘一句轻轻带过,随手收拾好第二份文件,接着说:“因为我还没获得国内的证书,不是正式律师,所以现在只能以调解人的身份介入,但是不要忘记我们谈好的价钱。何鸿远在二十分钟后会到,这段时间方小姐先看看第一份资料,我和祁允然出去一下。”
话落,也不等对方示意,就带人出外。
祁允然亦步亦趋紧跟上去,还以为燕裘要去哪儿,不料他们就到了外头去要两个位子,然后燕裘,这个看上去精明持重的成熟男人点了两杯圣代,直把祁允然骇得瞠目结舌。
燕裘淡笑:“工作前来一杯冰淇淋是我的习惯,嗯,知道这个的人并不多。你也吃吧,吃过了,可以明辨是非,可以沉着面对。”
“是这样?”祁允然还不知道冰淇淋有这种功效,只是觉得造型可爱的圣代与燕裘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在对方开动以后,也把冰凉甜美的冰淇淋送进嘴里,浓浓甜香散开,口感细腻,心情也真的有所放松。
燕裘微笑着,修长的手指支了支镜框,说:“以前我爸要跟我讲道理,就给我买冰淇淋,一边吃一边听,总是更容易听进心里,那么现在我也跟你说吧。千万不能对何鸿远心软,你知道这件事是他的错,每个人都有必须承担的责任,他不乐意也是他的罪过,但你不能成为帮凶。”
祁允然微愕,手下渐停,终于明白冰淇淋是拿来干什么的来,的确,嘴中甜腻减轻苦涩的味道,他不安地把手掌往腿上搓了搓,笑中带些自嘲意味,语气却坚定:“我还会分对错,这一回……的确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