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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簧(出书版)(118)+番外

「那边……是怎么回事?」

温庭玉忍不住伸出手,指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车渐行渐近,已经能看到火堆边围绕的人群,还有火堆后若隐若现的天主教堂。

「那是……」

潘先生的声音响起来,之后是那个人的声音:「想去看看吗?」

「嗯,开过的时候慢一些吧,我想看看。」

车速在接近火堆的时候慢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味道,而这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闻过这种味道,但温庭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车缓缓行过跪地双手相握不停祈祷的女人;站着看热闹的男人;抱着家人大腿有些恐惧的女孩;向火堆扔石块大声咒骂的男孩。

「这是……」温庭玉盯着窗外,本来想问什么,却看到在不远的稻田中并肩站着的两个年轻男孩。

他们耳边大红的扶桑花在火光的热度中卷曲着,就像他们的脸一样恐惧般的扭曲着。两个人紧握的拳头碰在了一起,然后却象针扎一样弹开,然后猛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大声呼喊着向火堆扔去。

「这是……」温庭玉的眼睛突然张大,「火里面……有人……」

「是……火刑,」潘先生的声音响起来,「村民在教堂前烧死魔鬼,或者被魔鬼附身的人。」

把人烧死吗?所以会有那种味道。温庭玉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闻过这种味道了。

那是十几年前的冬夜,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那辆马车里充斥着这种味道,逼得他万劫不复。

「害怕么?」

温庭玉打了个冷战的时候,一只熟悉的手伸了过来,将他圈在怀中。

圈住自己的胸膛很暖和,总算驱散了些身上的冷意,可渐渐的,温庭玉便发现周围的温度却越升越高。

已经不是正常的温度了,温庭玉皱了皱眉张开眼睛,却突然发现原本遥远的火光包围在了车窗之外。

在火光之中,一张张黝黑的异乡的脸贴紧在窗上扭曲着。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温庭玉张大了眼睛,更紧的握住了身边的手。

「烧死他们……」

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温庭玉愣了很久,才发现这声音是窗外的脸上发出来的。

「魔鬼,烧死他们!!」

「啊!!!!!」

听到叫声的时候,饮墨吓得手抖了一下,手里刚煎好的药泼出来一点在他手上,烫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爷,醒了?」饮墨快步进屋后把药放在桌子上,然后低头舔着自己被烫红的地方。

「呸,好苦!」

烫红的地方还留着温庭玉的汤药,味道苦得饮墨的脸都皱成一团。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走向床边,递了个干净帕子给已经坐起来的温庭玉。

「爷,怎么还做恶梦?不是又梦见那事儿了吧。大爷说再这么下去,他说什么也要找人来给您收惊了。」

听饮墨这么说,温庭玉的脸有些发白,伸手接了帕子,捏着顿了顿,才抬手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你不要乱说话,过来帮我梳头。还有……」

他说完咳嗽了两下,抬手习惯性的想摸摸自己的头发,却想起来辫子已经剪了。

现在是西元一九一二年,不再用宣统来纪年,中华民国推翻了清朝,他也离开了中国来到了南洋。

很多事情都变了。

「还有什么?」

饮墨拿着梳子爬到温庭玉身边,给他梳着头发。

「没什么。」

已经离开了那个四面楚歌的环境,李顺下船的时候说过,以后,不要他再操心了。温庭玉欠身看了眼桌上的座钟说:「怎么他早上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哦,您刚才午睡的时候大爷用德律风传话回来了,说是要跟潘先生谈点事情。」饮墨拿起床边的衣服给他披上说,「大爷不说是什么事情,我估摸着是买矿的事儿。听大爷的声音,似乎是不大顺利。」

温庭玉听了皱起眉头,只点了点头,用两手紧了紧衣服靠在床柱上。

「爷,需要我出去打听打听么?」

「嗯……」

饮墨见温庭玉低头沉吟不答,便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露出外面阴霾的天空。

「真是,已经下了十几天的雨了,天再这么阴下去,人都要被沤霉了。」

微风吹进来,带进一股雨后泥土的腥味,饮墨在窗前深深吸了口气,又推开了另一扇窗,「爷,趁现在不下雨,出去走走吧。对了,今儿早上我路过村子的时候,看见扶桑花都开了,大片大片的,爷,您想不想去看看。」

「是吗?」温庭玉见饮墨小心的试了试温度,然后把药碗端了过来,便伸手接过,「扶桑花,这园子里不就有?我用不着出去看。」

「爷,那可不一样,咱胶园里才多少?外面村子里家家种这花,都是红色的。我今天早上经过村子,花开得乌泱乌泱的,跟着了火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里开的花也比咱胶园里面的大。你看,这是割胶的阿凤早上给我的。」见饮墨凑到自己身边,温庭玉才发现他耳边戴了大大的一朵红色扶桑花。

耳边大红的扶桑花,配上他黝黑的皮肤和当地的服饰,饮墨看起来竟和当地人没什么两样了。

温庭玉垂下眼睛,仰头把药喝下。

「爷,您都好几天都没出过这院子了,常二爷上次信里不也说,多出去走走对身子好。」饮墨边收拾着药碗边说,「大爷今儿早上也吩咐过,说不下雨的话,就带您出去走走。」

「那等他回来再说吧。」

温庭玉躺下,在饮墨的嘟囔声中闭上眼睛。

知道饮墨是为他好,可自己的眼前却浮现出饮墨耳边的那朵大红的扶桑花。

一朵变两朵,两朵变四朵,然后乌泱乌泱的象火一样漫无边际的在自己眼前燃烧着。

然后就会想起那天看到的火刑场面,熊熊的火,还有相拥在火中燃烧的男人。

外面似乎又下起雨来,窗外分明的雨点声化成了听不懂的祈祷声,喊叫声,咒骂声,随着眼前的火光一起袭入自己的脑海。

「又下雨了,饮墨,要出去走走,也要等天晴了再说。还有……」

「还有什么?」

「算了,没什么,出去吧。」

温庭玉翻了身,更紧的闭上眼睛,蜷起身子,用两只手捂住耳朵轻声的说。

「又下雨了啊……」

布置得金壁辉煌的房间里,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前,一边看着打着窗户的雨点一边感叹着。

「嗯,是啊,这边的雨也太多了点。」李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专注的看着窗外的花园,「天不好,庭玉就不愿意出去,再这么下去,人都要在屋子里闷坏了。」

「是因为天不好,还是不愿意出去?」潘先生看着李顺拿起茶喝了一口,「上次看到火刑的事情,已经没事了么?」

「两者都有吧,大夫开了宁神的药,但对他没什么用,还是被梦魇着。他向来镇定,这次是真被吓着了。」李顺叹了口气,坐正捏了捏眉心,「偏偏他还总是喜欢强撑,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生怕我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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