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并没有急着杀藤罗,而是不停的询问白家家产的下落……”白雅儿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民间老说我后宫摄政,但谁又知道皇上的心思呢?……刚才你们也听到了,跟圣上耍这些小把戏,其实傻的是我自己……如果陛下拿到白家财产,如果对我还有一点爱惜之心的,至少也会帮我手刃仇人,也算报仇了。”
我心里一阵酸涩,苦声问道,“白家,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雅儿望着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看来你从我这打听不到,也会去问别人吧?”
我点头。
白雅儿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天……天黑的很早,我和你正在前厅和爹娘说话,忽然有刘叔跑进来说府门口来了一帮山贼强盗,原来也有强盗之类来惹过事,但是家里的护院都是爹高薪聘请来的,武艺高强,一群小小的山贼根本做不了什么乱,所以爹也没担心,让娘把我们带到里屋,就带着一群人出去了。”
“我们和娘在里屋里等了很久,迟迟不见爹回来,外面的打斗声却越来越大,然后由各浑身是血的护院跑了回来,大声地跟娘说着什么,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打开床下的密道,硬把我们塞了进去,并告诉我们,除非爹娘回来叫我们,要不然怎样都不能跑出来,那时你想出去找爹,还被娘打了一巴掌。”
“现在想起来,娘向来疼你,爹打你的时候都是娘在护着,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娘也不会打你。”白雅儿摇了摇头,接着说,“我们在密道里躲了很久,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尖叫声,哭泣声,哀号声,有几次那声音都近在耳前,仿佛下一刻我们就会被人发现……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平静了,偶尔能听到有人进来翻东西的声音,最后,那些声音也没有了……”
“但是我们依然不敢出去,抱在一起悄悄的哭,嘴唇都咬破了,却不敢发出声音,娘说过,除非她和爹来叫我们,否则不能跑出来……”
“又过了很久,有一群人走进了屋子,这次他们没有像上次一样翻柜子,而是拿着剑柄在墙上敲啊敲的,我们还没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就听到有人在密道顶上敲了敲,然后密道就被人打开了。”
白雅儿顿了顿,喝了口热茶,却没有止住身上的发抖:“被抓出来的时候,我们全都吓呆了,那里屋里面,满墙满地,全都是血,然后我看到了娘的玉钗,和娘的半截手臂,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你就冲了出去,要找那帮人拚命……”
我脑子轰的一声响,那些失去的记忆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
没有错,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找他们拼命,看到娘的尸体,我觉得我怎样都无所谓,至少我要杀掉他们为娘报仇,所以在那时,我冲向了他们之中衣着最华贵的少年。
那少年抬着头,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极其蔑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有人把我按住,有人用剑柄往我头上击打,血从头顶流下来,糊住了眼睛,眼前红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有人问:“教主,年纪尚幼的孩童,是不是……”
“刘靖宇。”那少年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大善人了?难道你不想给兄弟们报仇了吗?”
“血海深仇,属下不敢忘,只是……”
“罢了罢了,反正是你的手下。给他们喂两颗绝情丹,放了吧。”
于是,那个人走了过来……
我抱着身子,不停的颤抖……没有错,当时在胡姬墓室看到的幻觉是真的……
那些……确实是魔教的人……
因为……那个少年……就是藤罗……
记忆之门一旦打开,那些被遗忘的回忆便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远处的火光,满地鲜血,娘的半截断臂,头被人狠击时的疼痛,听那个人拿着毒药,脚步声越走越近的恐惧与绝望。
不要过来……
我不要吃那东西……
不要过来……
身体一动也动不了,头晕沉沉的发昏,有人抓了我的头发,捏住我的下巴,拿了丹药往我嘴里塞,我咬紧了牙齿不松口。
“吃下吧……”那男人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无奈,“吃下就可以活着了。”
无论怎样反抗,那药,还是被硬生生地塞下去了,土腥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整个喉咙都火辣辣的,抓着头发的手被松开,那人任我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又往我身后走。
身后,雅儿在哪里!
“不许过去!”我用身上全部的力气抱住那人的腿,“你不许过去!”
“白雅儿!你快跑!”我扯着嗓子喊,“你快逃啊!”
那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四周马上有人过来拉开我,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顾雅儿的哭喊,把那药塞了进去。
“白雅儿!!”
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霎那间凉了,那些人松了手,任我瘫倒在地,爹送娘的玉钗还在血泊中,被人踩的支离破碎。
怎么会这样……
爹死了,娘也死了……现在连雅儿和我都会死吗……
我们都会死吗?
眼前红茫茫的一片,是血的颜色。
那少年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冰冷。
我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强盗!”
“强盗?”他一愣,冷哼一声,用脚踩上我的手,重重的踏了上去,“这称呼真难听,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有本事你杀了我!”身体已经麻木,我看着那人,心中除了仇恨再无其它,咬牙切齿的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靖宇。”他轻蔑的看了看我,叫着方才的男人,“这小孩不知好歹,杀了吧。”
“教主,他还只是个孩子。”
“怎么,不过你娘子最近生了个孩子,你看到孩子就心软了?这样的祸害,不如早早的杀了,斩草除根来的痛快。”
“你杀了我吧!”我对着他喊,“我变了鬼,把你们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五脏六腑揪在一起的疼,一咳嗽,便是满嘴的血。
“教主,他已经中了绝情毒,估计也活不了多久,让他自生自灭吧。”
“刘靖宇,你这是在抵抗我的命令吗?”
“属下不敢。”
“我看他不顺眼,你把他带出去,找个远点的地方处理了,不要污了我的眼睛。”
……
藤罗……
藤罗……
藤!罗!
我缩成一团,抱着胳膊不停的发抖,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把我带到外面,没有杀我,只是敲晕了我扔在森林里。
独自一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在城镇里流浪,毒发时倒在街道边上,浑身彻骨的疼,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周围有人来来往往,皆是带着厌恶的神情离得远远的。
“这孩子不是有病吧。”
“小叫花子,不知道是染了什么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