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水牛张了张嘴,却依然发不出声音。
不是他不想答应,而是燕裘的提议触发了他的思绪。
为什么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的球球会突然提出同居要求?而这之前儿子先跟苏卷卷和大萝卜神秘会谈,后来又跟大夫人在露台不知道搞些什么勾当,接着又离奇地示好。
太奇怪了。
他有预感,若果今天答应了,真相就会石沉大海。
“让我考虑一下吧。”他最终还是按捺住答应的欲望,忍痛掷下答案,那股自我克制的劲儿几乎要把被子给撕坏。
讶异自眼中一闪而过,燕裘将视线下放到揪住被子的双手,又徐徐移向那张表情憋屈可怜的脸,轻叹:“是我太唐突了。”
“不!你这个邀请给我保留着,行吗?”山民小子期盼地探身靠近,一脸讨好:“说不定,说不定我明天就答应你呢。”
燕裘苦笑:“嗯,随时都行。”
看见儿子受了委屈,吴水牛恨不得自揍三拳,但转念一想,他却有一个好主意,而且立即热血地提出:“要不……我有个折衷的提议。”
“嗯?”燕裘看那明显地写着‘我另人企图,大大的猫腻’的表情,哭笑不得:“说说看。”
“嗯!!”吴水牛兴奋地比手划脚,使尽自小到大有限的文学累积,努力推销这个好主意:“万丈高楼从地起嘛,我们一步一步地来,为了纪念我们的友谊更上一层楼,作为见证我们友谊取得新成绩的里程碑,我们首先应该更亲昵地称呼对方,譬如从今开始让我叫你球球。”
燕裘傻眼。
燕裘的态度让水牛热情减半,眉头渐渐收紧,神情既委屈又可怜:“怎么?不好吗?”
“噗哧。”燕裘扶额失笑:“不是不好,那你要我叫你什么,牛牛?”
囧!!!!
吴水牛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牛牛?这名字真让人蛋疼。
燕裘被这表情逗得直不起腰,捂住额头身体一歪就倒在床上,扯上被子,轻喃:“慢慢想吧,要你不怕别人闲话,叫我球球也行。”
水牛压根儿没听进这话,因为他又有一个绝好的提议:“牛牛这名字太怪了,叫吴吴就跟便秘拉不出来一样,要不从今天开始你叫我水水吧。”
“……”
接下来燕裘是从未这般失态,笑得泪湿枕头,抱着肚子瑟瑟地抖,连发出声音都是奢侈的。
犹如罩头一盆冷水,吴水牛一张脸木然如面瘫,干巴巴地瞪着这小虾米样蜷缩起来打抖的人,心里不爽,万分不爽。
敢取笑老子的创意,就是儿子也饶不得。
山民小子一个扑腾,压下去十指齐动:“笑?!让你笑!”
“你!”燕裘微怔,又笑得泪花直冒,他在燕十六身上没有遗传太多,就是把这怕痒的体质给遗传了个十二分,这会儿可不是一般的痒。
可他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立即还击。
两个人一边嘻嘻哈哈地飙着泪,一边努力不懈地攻击对方,拼耐力。一会白的压住黑的,过一会又逆转,如此重复,床铺空间不足,两个人抱成一团滚下床,发出沉重的响声。
“唉!”摔下的一瞬间,水牛将儿子护了个满怀,分明自个是垫底的,却焦急地问:“球球,你还好?”
“嗯。”燕裘闷着脑袋应答。
“起来看看有没有摔着?”水牛想撑起身,燕裘却紧紧搂住他,让他无法动弹:“你怎么……”
“再让我抱一会。”燕裘依旧闷着脑袋,手上勒紧,仿佛害怕被强行扒开。
水牛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话。他的儿子面对恐惧从不哭闹,但只要他在身边,儿子就会抱紧爸爸,一声不吭。他甚至不知道燕裘正在害怕什么,但他知道这时候只能静静地让儿子依靠。
腾出手来,水牛轻轻拍抚燕裘的背,轻轻哼起摇篮曲。
燕裘噗哧地又笑了,绵长的轻笑。
他们贴在一起的胸膛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在燕裘笑着,在怀抱里不断颤抖,吴水牛莫明地感到心酸。
他其实并不完全了解儿子,儿子像阿桃,心思也比他这大老粗细腻得多,儿子有些想法他真的很难理解,还是父子的时候可以直接发问,但也未必能得到真正答案,现在就更不必说。
正当吴水牛在千头万绪中摸索,燕裘突然支起身,平静地说:“睡觉吧。”
“啊?”
“明天还要上课。”燕裘伸手拉起地下的人,率先爬上床。
“是呢,该睡觉了。”吴水牛伸了把懒腰,决定先不烦恼,毕竟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能保持头脑清醒,才能好好思考。
结果人才沾上床,很快地传出深长的呼吸声,他在儿子身边是豪不设防地熟睡。
燕裘凭借黯淡光线努力看清眼前这张熟睡的脸,他抿紧唇稍做犹豫,还是挪动身体尽量地靠近,直至额头抵住对方的,他终于挂起满足的微笑,合上眼睛,迎来难得的熟睡。
他做了一个梦,这是最近最温馨的梦,关于小时候打秋千的梦。
在小区公园的秋千,爸爸在前面推,让他荡得很高,能看见很远的楼房,爸爸的笑脸不断在眼前闪过,突然间这张脸就消失了,不管他怎样寻找,就找不到。他焦急,他想去找爸爸,但秋千却不愿意停下来,反而越荡越高,他的双手竟然黏紧在两跟铁链上头,要放手也不成。
最后这还是一个噩梦。
“球球,球球?”
燕裘猛地惊醒,好一会双目才聚焦在神情紧张的脸上,他直觉般挂上微笑:“早。”
“你做噩梦了?”吴水牛扶起燕裘。
“嗯。”燕裘虚应:“也没什么。”
“是吗?”吴水牛一脸狐疑,毕竟刚才燕裘神情痛苦,在温控18度的房间里竟然冒了一额汗,这能说没什么吗?
注意到他的怀疑,燕裘轻笑:“真的没什么,就是做梦在秋千上下不来,吓了一跳而已。”
“是吗?”浓眉紧皱,吴水牛想了想,在秋千上下不来的确挺诡异的,就点头:“好,你先洗脸,我给你做些营养早餐吧,看你瘦的,最近都不怎么吃饭吧?”
甚至不等燕裘答话,吴水牛已经一阵风似的飙出去了,被落下的人只能苦笑。
罢了,或许真是营养不良引起的。
轻轻抚弄发丝,燕裘戴上眼镜藏起焦躁不安感,走进盥洗室。
第27章 芽苗
“GO!GO!GO!干掉他。”
红影切入篮底,无惧蓝色人墙,腾空跃起双手扣篮。
哐地一声,橙红色皮球弹击地面,加油声犹如刀切般止得利落,篮球框嗡嗡震鸣。
裁判瞄一眼时间,吹响银哨。
“98-94,B大附属高中胜。”
欢呼声在沉默中爆发,几乎要掀掉屋顶,喧闹中蓝色球衣男孩们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跨着肩,神情颓丧地往场边走,红色球衣这边却兴奋地挤成一团,打闹着庆祝胜利。吴水牛才从敌阵退回来,笑呵呵地跟队长击掌,又低头躲开往脑袋上抹来的数双手,打打闹闹地好不容易才回到场边,他接过燕裘递给的毛球擦汗,少年意气风发,完全不怕居功:“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