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带你逃走。”
夏天抽抽鼻子,“没有酒味儿啊!”
梁泊雨一把抓住夏天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眼前,“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夏天瞪大了眼睛眨一眨,“你又跟我耍什么花样儿?”
“我没……”
当当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梁泊雨松开了夏天。
“进来!”
余信带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来。
“梁大人,燕王下令:所有人马立刻集合,准备开拔。”
梁泊雨一动不动地盯着夏天,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一丝杂念。
夏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被眼前的人牢牢吸住,无法移开。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忽然,梁泊雨的眼睛一合,一开,眼底阴沉的神色旋即遮住了转瞬即逝的真诚,“我知道了。”
夏天一哆嗦,大喊一声:“好!”
梁泊雨已经站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把夏大人的绳子松开,押上马车。”
走了一夜一天,燕王终于下令休息了。
夏天和唐小三一路都被看得牢牢的,梁泊雨却只是远远地骑马跟着,一次也不曾靠近。
车停稳,放了马,帐篷都钉好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余信过来说请夏大人进晡。
夏天、祝云锦、唐小三和余信四个人围着一处篝火边吃边闲聊。其实主要是唐小三和余信在斗嘴,祝云锦偶尔应一声,夏天拿着一串饼,心不在焉地放在火上慢慢地烤。
“不是说去大宁吗?我刚才怎么听那个蒙古人说还有一天才能到永平?去永平做什么,那不绕远了吗?”唐小三看着祝云锦问。
祝云锦刚要张口,余信一翻白眼儿,不乐意了,“喂!你懂不懂礼数?还京城来的呢。什么蒙古人蒙古人的,那是我们参将大人好不好,再说他也不是蒙古人。”
“我问你了吗?”唐小三转过头来瞪着余信,一点儿也不示弱,“我怎么知道他是参将,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蒙古人。”
“不知道就多问问,别……”
祝云锦把一块烤好的火肉递到余信嘴边,“是要先去永平。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余信接过火肉看了看,又递回给祝云锦,“先生先吃。”
“我不怎么饿,你吃吧。”祝云锦重新拿起一块火肉想要再烤。
余信又把木签递到夏天跟前,“那夏大人先……大人?大人?!”
“啊?”夏天一愣,把一直保持着九十度角转向一边的脖子转回来,“怎么了?”
其余三个人齐齐看着夏天的手里的饼,“糊了。”
祝云锦一边把四个饼上糊掉的半边揭掉,一边朝夏天一直看着的方向瞥了一眼──不远不近的一处篝火旁,梁泊雨正跟乌力吉、唐戎、丘福还有潭渊在谈笑风生。
“小石头,我要喝酒。”夏天突然说。
“啊?酒?”余信本能地扭头看了一眼梁泊雨,“那您稍等。”
余信站起来走到梁泊雨身边弯腰附到他耳边说话,梁泊雨扬了扬手,没有回头。夏天真的很想过去把他的脸按进前面的火堆里。
余信抱着两坛子酒回来了。夏天把手边碗里的水泼掉接过了酒坛。
“橦华。”他端着坛子朝祝云锦比了比。
祝云锦也把水泼了,举起碗由着夏天给他倒满。
天彻底黑透了,有早睡的早早进了帐篷休息。能熬夜的把火堆汇到一处围了个大圈说说笑笑。剩下几个小的篝火散落在各处,坐在旁边的大都是将军将领,也在各自说着什么。
祝云锦喝得很慢,两坛子酒就要见底,他只喝了三碗,其余的都被夏天一碗接一碗喝水似地灌下了肚子。祝云锦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并不怎么说话,只在每次他端碗的时候自己也端起来跟着意思一下。
余信和唐小三早就困了,可主子在外面坐着他们只好陪着干挺,很快就背靠着背一块打起了瞌睡。
夏天倒干了最后一滴酒,什么也不说,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就走。祝云锦以为他是想再去拿酒,跟着站起来想去扶他,却眼见他脚底画龙,就那么栽歪着斜斜地奔了梁泊雨。
梁泊雨正跟丘福、潭渊和后加进来的张玉研究永平城的地形,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他便抬起头来朝后看。可不想刚一回头,就被人一把抓住衣领拎了起来。下一刻抓他的人因为脚下不稳又随着他的重量一起倒在了地上。
虽然栽倒了,夏天的手却没松,用脸撑着地再站起来,逼近了梁泊雨喷出阵阵酒气,“你……跟我来……”
旁边的人一起瞪大眼睛半张了嘴看着他们都没了声音。梁泊雨尴尬地笑笑,随着夏天站起来,“你们继续,我去去就回。”
第八十六章
夏天死活不肯松手,两个人就这么里倒歪斜地一起挪到了树林深处。
梁泊雨伸手扳住一棵树,“你还要走到哪儿去?”
夏天又拽了两下,实在拽不动了,只好垂下手来直愣愣地看着梁泊雨,“你不是说要带我逃走吗?”
“我就那么一说,没想真走。”
“放屁!没想过怎么会说?”
梁泊雨回头看看来路,“来不及了,逃不了的。”
“怎么来不及?现在就走。”
“现在?”梁泊雨又看看四周,“连马都没有?”
“你没长脚?”
梁泊雨乐了,“满口醉话。别闹了,我扶你回去睡觉。”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拉夏天。夏天向后一撤,腿脚倒利索起来,“不!我要你现在就跟我一起跑!”
梁泊雨叹了口气,“大人,饶了小的吧。咱别折腾了好不好?这荒山野岭的,别说你没马,就是有,也得喂了豺狼虎豹。再说你往哪儿跑?跑哪儿去?我现在要是走了,燕王肯定得玩儿了命地找我。还有你那锦衣卫的老子,看秦歌就知道了,咱们就是上天入地,他也能把你抠出来……”
夏天推了梁泊雨一把,“你他妈哪儿那么多废话?!别婆婆妈妈的。痛快点儿,跑不跑?”
梁泊雨扶住额头捏了捏眉心,“行,跑,跑吧。不过你可别停,停了我就把你扛回去。”
“就那个方向。”夏天朝着黑咕隆咚的一条小路一指,拔腿就跑。
梁泊雨再叹一声,跟了上去。
夏天走路是歪的,跑起来却是直线,健步如飞不说,还时不常地来个跨栏迈过一个个高高低低的树丛。梁泊雨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追上他,竟不敢有半点儿放松。
可夏天毕竟喝多了,路又黑。终于,他马失前蹄绊到凸出地面的一条树根上,一个狗跄屎扑到了草丛里。梁泊雨跟得太紧,一个躲闪不及绊在他的脚上跟他滚到了一处。
两人滚了好几圈儿,直到冲击的惯性全部消解才慢慢停住。
梁泊雨在上,夏天在下,四目相对,粗重的喘息交相呼应。
“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夏天咬着牙,恨不能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再吐到梁泊雨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