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啊!真冷啊!”燕王突然大喊了两声。
朱高炽撇下谢贵赶紧让人扶着他挪过去摸了摸燕王的额头,“来人!给父王再加棉被!”
靠!你也不怕给你老子捂出热痱子来?梁泊雨看着一脸愁容身残志坚的朱高炽,对这一家子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贵和张昺实在是不忍心把这人间惨剧再看下去。两人对望一眼,谢贵在大汗淋漓的脸上抹了两把,说:“微臣新到贵地,还有许多公事有待处理,改日再来探望燕王殿下。”
三个人逃也似地退到了屋外。朱高炽跟出来说行动不便,恕不远送,便派人把他们送出了燕王府。
燕王看完了,谢贵和张昺又跟着梁泊雨一起往都指挥使司走。走了一会儿,谢贵突然问梁泊雨:“夏大人不是应该住在布政司的吗?”
张昺不动声色地笑笑:看你怎么解释?
“哦,夏大人是到都司例行监察的时候突然病倒的。因为大夫说最好不要随便移动,下官就把他安置在都司内衙了。”
“听说得的是怪病。”
“嗯,见风就晕,人声稍有吵嚷便头痛难忍。”
“哦?我听说梁大人不是认识些江湖异士,怎么没找去给夏大人看看?”
“江湖异士?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认识什么江湖异士。”
“哼哼!”谢贵冷笑两声,“我已经听说了,梁大人前些天不是也突然病倒,而后找了个疯癫的神医,剃了头发才被医好的吗?”
梁泊雨一愣:这话是怎么传到他那儿去的?
“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夏大人的病他治不了。”
这回是谢贵愣住,以为梁峥怎么也会狡辩几句,没想到他就这么认了,一时反倒不知该怎么接下话茬。
沉默尴尬间,都指挥使司到了。
一进正门,林木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梁泊雨快走几步把他拽到一边,问怎么了。
林木附到梁泊雨耳旁小声说:“不好了,夏大人受伤了。”
“受伤?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也能受伤?”
“他没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想要逃跑来着。”
“啊?!逃跑?”
“嗯,不过已经被抓回去了。”
“伤哪儿了?”
“别的没什么大碍,就是好像把脚伤了,还没来得及找大夫细看。”
“哦,我知道了。”梁泊雨看看已经走到了前面,正疑惑地回头看着自己和林木的谢贵,“你赶紧先回去,让他好好在床上躺着。一会儿我们到了,你就出去找大夫。”
“是。”林木转身又跑了。
梁泊雨尽量拖延着时间,慢慢腾腾地带着谢贵和张昺进了秋庭。
刚一走到内室门外,就听见里面夏天在嚷嚷:“我不想看见他!”
梁泊雨抬手把门推开,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夏天朝门口扭过头来。见是梁泊雨,刚要破口大骂,可紧接着他一眼看见梁泊雨身后跟了两个人。把已经张开的嘴又慢慢合拢,夏天心想:是什么人?
张昺冲到床边,关切地盯着夏天,“子矜,你没事吧?”
夏天茫然地看着他:这又矮又壮的家伙是谁?貌似跟夏文敬很熟。
谢贵也过来了,“夏大人,可还认得在下,咱们在京中有过一面之缘。”
这胖子又是谁?京中?皇上的人吗?夏天只是暗自嘀咕,浑然不知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一副惨相。
刚刚他从墙上掉下来的一瞬间,为了把自己将要受到的伤害减到最小,夏天拼命调整身体的角度,让自己的右脚先一侧落下。接着守卫们蜂涌而上,把他按倒在地。他忍着剧痛,被人拖进屋里丢到床上之后,才发现右脚不能动了。然后林木说去找大夫,跑出去又跑回来,给他盖上被子说梁大人来了。于是就有了梁泊雨推门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此刻,夏天头上的假髻因为拔箭被弄得乱蓬蓬的不算,整个发鼓都已经歪斜到了一边,看着像个秦始皇陵里的秦俑。脚上的疼痛使他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身不得不略微前倾。白得瘮人的脸上正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冒出来,跟在被按在地上时粘到的尘土混在一起变成了几道泥印。他皱紧了眉头看着眼前的谢贵和张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梁泊雨适时提醒一句,“子矜是头又痛了吧?”
夏天赶紧抬手扶住脑袋,“嗯,文敬头疼欲裂,实在是……”
“看,夏大人他最近就是这样,一看见人多就头疼。”梁泊雨跟夏天一唱一和。
张昺无奈地看看谢贵,那意思是:得了,又是白来一趟。
谢贵看着夏天痛不欲生的表情,觉得不像是在被迫假装。转身对梁泊雨说:“那我等夏大人好些再来吧。”
“也好。”梁泊雨只想让他和张昺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他好赶紧看看夏天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随着他们来到外堂,张昺又说让谢贵到布政司去,要给他接风。谢贵跟梁泊雨客气,要他同往。梁泊雨哪还有心思去凑那个热闹,只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忙,便直把他们送到了都司门口。
谢贵和张昺有密事相商,正巴不得梁泊雨不去。又假惺惺地让了几句,谢贵把要留在都指挥使司的人留下,自己只带了两个随从就跟张昺走了。
梁泊雨匆匆安排好谢贵留下的人,急忙跑回了秋庭。
夏天见梁泊雨一个人回来了,赌气地把脸别到一边看着墙壁不想理他。
“你伤哪儿了?”梁泊雨走到夏天跟前。
“不用你管。”被梁泊雨一问,夏天觉得脚上更疼了。
梁泊雨伸手摘掉夏天头上的网巾和发鼓叹了口气。夏天猛一回头,刚想骂人,梁泊雨的手掌抚到了他的脸上。
第二十三章
夏天僵了两秒,结果梁泊雨只是用拇指把他脸上的泥印子擦掉。
看夏天仰着被手指拉扯得有些变形的脸、傻傻望着自己的样子,梁泊雨的心跳加快了两拍,有了一种想要俯身亲上那正闪耀着光泽的嘴唇的冲动。不过他并没有把这想法付诸实践,因为还不是时候。
擦干净夏天的脸,梁泊雨坐到了床边。
“对不起。”
其实夏天憋了几天的气,刚刚在梁泊雨把手放到他脸上的一刹那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听见梁泊雨这么说,他反而难为情起来,“我不是想逃走……”
“我知道,你想去找我。”
“没有人可以沟通真的很郁闷。”
“那也不能大白天地就硬往出冲嘛,好歹你也找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夏天笑了,“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一会儿告诉你,先让我看看你伤。”
夏天的脸红了红,“嗯……别看了,三木不是去找大夫了嘛。”
“看看怕什么?”梁泊雨站起来,“林木说你伤到脚了?”
说着梁泊雨掀开了夏天身上的被子,“哪只脚?”
“右……脚。”夏天支支吾吾地小声回答。想要挪开自己的脚,一动却是钻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