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鸠狠狠地刮了莫名一眼:“你若少摆一个火盆,我会舒服不少。”
“可是我又会难受不少。”莫名淡笑着回了一句。
这车子出了堇萝,气候也渐渐转凉,对别人是适中的清凉好天气,对莫名却是难受极了,身上衣服多了几重,车上保暖用品也用得更多。
嫣鸠其实真的不必呆在这里,毕竟他不像莫名畏寒,也不像莫惑无所感,这里真的是人间地狱,连三子这个忠仆都只能耷着脑袋与赶车的同坐去,但他也知道嫣鸠肯定不愿到后头的马车中去与那人相处,那对于嫣鸠是比酷热更难耐的事情。
那人是谁?那人是女王派遣的随从兼监督人——玉扣。
那天与女王告别以后,玉扣来到王府中,是男性,却也是不比嫣鸠逊色的妖娆美丽。但他又多了几分冷漠,不像莫惑那般如絮扬花只是似雪却仍是温和,也不像嫣鸠的风行厉雷火炎花般的热情且冶艳。玉扣是真正的雪花,能冻死人的雪花。
这让莫名不想亲近……因为他的身份,也因为他的性子。
而嫣鸠则仿佛害怕与玉扣相处,他从未解释,莫名也不问。偶尔就像此时这般倜侃一番,然而说完,莫名又让人去掉一只火盆,给他一丝透气的空间。
火盆被撤掉,嫣鸠真的松了口气,见莫名耍着扇子,他伸手就要夺过来,但莫名躲开了,手上再次落空,他不是滋味地咂着嘴巴。
莫名合上扇子收回袖中,淡淡地说:“我的扇子不能随意玩弄,记住了?”
听罢,嫣鸠只是挑眉。他怎么不记得?这话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但他更记得扇子曾经交到顾君初手中数天,教他怎么也忘不了。
莫名将身体交给了顾君初,莫名为了顾君初强求出走,莫名想念顾君初寄情于身边物质。每一个他都看得清楚,他就是不服。
“莫名,要是找不着顾君初,那我们怎么办?”
又听这种问话,莫名还未反应,莫惑已经目带责备地望向嫣鸠。
“我们?”莫名轻笑:“寻不着?没有这种结果,因为我会一直寻。”
“啧!他说不定就死掉了,不是吗?信里不是说洛山出动多人都寻不着他?说不定他已经成了鱼虾腹中食粮。”
他的假设不无可能,谁都知道不能自欺欺人,但终究结果如何,现在唯有天知道。
眼波流转,莫名一笑魅人:“你没有理解我的话,我说没有寻不着,是人是尸,寻着了就是寻着了。若一直寻不着,便到死的那一天,说不定碧落黄泉那座奈河桥上正有他。”
说罢,莫名平静地摩着手中怀炉,闭目养神。
车内一片寂静,嫣鸠突然向前扑去,就伏在莫名环坐的膝上,没说话。莫惑也静静地坐着,火棍搅动烧红的炭块,又撩起窗帘让风吹散闷气。
寂静了许久,车子又进了林道,沙沙如浪涛的树海翻腾,能掩人耳目。莫名籍此挨近莫惑,说:“玉扣给你捎的‘续香丸’没有问题,你继续服吧。”
莫惑了悟地颌首,他的情况被众人刻意掩饰,女王仍以为自己稳操莫惑这张胜卷,不忘好好供养这‘有用之材’,殊不知她送来的救命圣药被当作补品用了。
如今经肖云鲛确定药丹无异,莫名安心让莫惑服用。
过了那片树海,耳边又闻骨碌碌的轮转声,又没有人再说话了,但趴伏在莫名膝上的人却进一步环上了他的腰。
“不是热?别靠过来了。”
“但你身上凉……”
莫名看着那人像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不觉轻叹:“最大限度了,再来就把你扔下车。”
但见那唇角扯起,现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莫名见罢,也失笑,这动作也只有他做着才不欠扁。要是他或顾君初做出来,大概会恶心死吧?想着,笑中又掺了一丝苦涩,他轻揉眉心。
莫惑见状,又往袖中取出一只囊袋,把里边风干的草丝添进薰香中,淡香渗进鼻腔,让人不觉深吸口气,有点着迷。
“不错的味道。”莫名不觉赞道,见怀里人也张目搜寻,目光定在袅袅轻烟上。
莫名把袋子收好,笑语:“只是一些风干的药草,能宁神静心,你们好好休息一会吧,这味道能助眠。”
“唉,好贤惠呢,连我都感动了。”
嫣鸠凉凉地念叨一句,但莫惑一向不易为别人说话所左右,所以只是回以点头示意。嫣鸠自觉没趣,眼睛一转,也就真的闭上眼睛睡觉,只是姿势维持。
莫名坐靠着软垫,有人帮他加温,他也不在意这点重量,只当是重一点的毯子,也指指另一边的软榻,对莫惑说:“你也休息一下吧,连日舟车劳顿,你也辛苦了。”
莫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安静地颌首,也靠到软垫上小睡。昨夜里他与三子聊天,三子说能感觉到殿下不快乐。
那小子为了莫名开怀,连连耍宝,然而三子又一再沮丧,然后再接再厉。
那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直觉地做自己该做的事。与之相比,莫惑却疑惑自己该做什么了,日复一日地跟随着莫名,却不知道该如何做。也要像嫣鸠那样不断进取?还是该……继续充当他可靠的兄长,供他依赖?
怀着烦恼进入梦乡,车子颠簸却为软垫所化,车上人睡得安稳。
直到午间车子才进入一座边陲小镇,寻了一家小饭馆,一行人准备在此用餐。菜刀先一步冲进店内,准备交涉借用厨房的事。
一行人陆续下了车,走进门面有几分破落且装修简陋的小餐馆,准备寻一处干净地方落座。嫣鸠是第一次出堇萝,对各种事物都有一定地好奇心,不觉就站在门前抬首探望这‘悦来客栈’招牌。
木板子造的牌匾已经腐朽,原有色调褪得差不多了,徒留深浅痕迹教人分辨字体。
“咦……这客栈仿佛在堇萝也有很多家。”
莫名听见,失笑……这悦来客栈,云来客栈什么的,一向是通俗名称,随处可见也不出奇。
嫣鸠却不知他心思,就指着牌子说:“莫名,以后我们也开这样的饭馆茶楼吧,稳赚。”
连锁食店吗?莫名失笑:“好,那就叫嫣鸠楼。”
嫣鸠听罢,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否决:“不好,像哪处勾栏院似的。”
听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将他自己的名字嘲讽进去,莫名叹笑:“那叫莫楼。”
“也不好,教人不要来吗?”嫣鸠再否决。
见他竟然是真的认真了,莫名原本开玩笑的心情也消失,心里掂量着自己有没有能力实现他的想法。心中算盘噼啪一阵算计,他笑开了,拍拍嫣鸠的肩便转身进店里:“自己好好琢磨,店子的牌匾该写什么,就由你定。”
嫣鸠听罢,是喜出望外,心里有百回想法,仿佛看到客栈开张的热闹景况。正细想,身边有人碰撞,他往旁边让开,却不想那人却粘上来,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