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每生起这种想法,却又马上被理智压下去。他始终排斥动机不纯的情感,心已经被伤得太深,不似体表伤痕能随着时间流走而消褪,能依靠药物来消除。
他是自作孽了,只觉自己伤心也不过是自找的罪受,即使愁眉苦脸,那是徒增烦恼。
敲门声响起,莫惑猛地抬首,就听三子的声音。想起三子,莫惑总算能稍稍开怀,这孩子很逗趣,而且很贴心,每天早上必定前来侍候。莫惑是羡慕三子的,这孩子心里一条直肠子,一门心思都是照顾好主人。三子每天早上必定亲自料理四位主人,也亏他能安排好时间。
莫惑给他开了门,三子领着一行仆人进来,先给莫惑行了礼,见屋里光线黯淡,立马吩咐大家把纱幔一一系好。稍候,莫惑还有梳洗的时候,深红就上了餐点。清早必备的补汤一盅,与及清淡怡神的餐点。
才安静地进食,三子就去整理莫惑的药草田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莫惑只需要偶尔给地里药草浇浇水。莫惑一边吃着一边沉思,深红见了,试探地问:“公子想换新的菜单吗?”
莫惑听罢,轻笑:“不用。”对于他,食物美味与否完全不重要。
他这边张罗好了,仆人们准备退下,因为莫惑一向喜好清静,小筑里是除了一名仆人,就谁也不留的。他们接下来要去为莫名梳洗,稍晚就到嫣鸠,顾君初是天没亮就出门的,已然不用操心。
见三子和深红退下,莫惑却伸手留住了他们。
三子单纯,就以为莫惑是还需要什么,瞪大眼睛盯紧莫惑。深红却了解主子,他此般神情,必定要的不是简单事物。
“你们……接下来要侍候莫名吗?”
“是,殿下现在也该醒来了。”三子答罢:“二公子是有话要传吗?”
“……我”举步维艰,他始终犹豫自己的过于出格的举动。
然而他以为自己出格,却不想这房间里一直有人不能只用出格来形容的,这家伙的行为始终让人无法掌握。
三子猛地上前两步,深红已经猛地一颤,悄悄靠近了旁边的梁柱。
三子那时候是热泪莹眶:“二公子,你总是这么消极不行唉!虽然你像神仙那么……呃,那什么名利和欲求。”
“淡薄明利,无欲无求。”莫惑不觉以教导小孩的口吻接了一下,随即惊觉自己被带动起来了,有些哭笑不得。
“对,二公子果然文采过人,就是这个蛋包明利,乌鱼无求。”三子想握莫惑的手,却顿住了,他还记得主人是高高在上的,他这种下人不能随意碰触。于是攥拳鼓励:“二公子,顾公子本来就占着优势,你落下风也不奇怪,请不要气馁。你看嫣鸠公子分明不及你得殿下的心,还不是一个劲地挨过去,多么的勇敢啊!不是说上天会看好那个勤劳的人吗?”
“天道酬勤。”
“对对!二公子你也要好好努力,巴着殿下不放,总会有机可乘的!”
望着这单纯的孩子,还有那颗攥紧的拳头,莫惑淡淡一笑。这时候深红正扶着柱子,一脸承受不住打击的虚脱模样,然莫惑却认为这孩子说出了真理……的确,他怎么不努力就退缩呢?
自嘲着,莫惑伸手覆住三子的拳头,真挚道谢:“三子,你很善良也很聪明,感谢你……”
三子感受到拳头上温柔的包覆,就觉得这二公子果然是仙人,手指细细长长的觅好看了,连掌心都比他身上的皮肤来得细嫩,简直像殿下的衣服那么柔滑。而且二公子对他总是和善,还常常尝他糕点吃呢。
“三子,我想跟你们一起到莫名那里去。”终于说出来这句话,莫惑释怀一笑。
三子呆呆地点头,乘着二公子回身进屋里准备的一刻,他悄悄给哥儿们深红低语:“深红管家,二公子真好!”
深红正扶着柱子,唇上轻抖,随意搭上一句:“你前几天不是才给顾公子助威吗?”
三子这下义正词严地纠正深红:“顾公子跟二公子不同!但殿下都该对他们好。”
深红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揉揉这孩子的脑袋。
莫惑再出来的时候,递给三子一本书。三子接过一看,《成语词典》几个字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愣愣地抬首。
莫惑温和地笑,拍拍三子的脑袋:“三子,你很特别,单纯且不受世俗所限。多念书,日后必定对你有所帮助。”
说到念书,三子就苦了,但仙人一样的二公子这么说,他心里又涌起雄心壮志,当下猛地点头:“好,二公子!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代诗人。”
这志向……仿佛大了一点。
莫惑想了想:“既然你有此大志,我也不会放任你不管。这样吧,日后我每天问你一个成语的意义和典故。以帮助你促成学习……”当然是有生之年。
如五雷轰顶,三子终于悟了,他问深红:“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美人计来着?”
……
“不,这叫自取灭亡。”深红答罢,已经护着莫惑出去:“这时辰殿下要醒来了,公子这边走。”
原来自取灭亡是这个意思啊?三子摸摸脑袋:“哦,因为有美人,所以忘我了?”
因为在莫惑这边担搁了,当他们去到莫名那边以后,他人已经起来了,正披着狐裘,任由一头长发披洒,站在楼台前接受晨光照拂,模样惬意。
见三子来了,正待说话,却不想看到莫惑。
“咦,二哥?”
莫惑颌着:“我正巧醒来……”想来见你。
“二公子想念殿下,特地来看看呢。”三子插了一句话。
莫惑一惊,诧异地盯着三子。三子则是对他一握拳——我会支持你的!
“胡说什么。别戏弄二公子,他脸皮薄。”莫名失笑,弓指敲了三子脑袋一记。而后随意一比桌椅方向:“二哥你先等等,我梳洗完毕再说。”
莫惑略感失望,但也早知是这样的场面,只是点头罢,就准备到桌边去。深红此时却突然将涵洗工具塞进他手里。
莫惑愣住了,三子急得在旁边乱蹿:“二公子,积极啊,积极啊。”
莫名是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就欺负二公子好说话吗?”
深红一向不多言,但言必有中。
“殿下多虑了,若二公子不喜欢自会拒绝。”
也对,莫惑不是没主见的人。这下引导,莫名倒是盯着莫惑看,想看看他有什么解释,为何跟仆人们胡闹了。
莫惑这下叫迫上梁山,他知道三子单纯胡闹,但不想明白事理的深红竟然会掺和,这下他都不知道怎么样回答。托着脸盆,里头清彻的水泡着一方白绸巾,莫惑抿抿唇:“是想与你,多相处罢了。或许你不乐意?”
听他这么说,莫名一愕,随意拨开随风搔挠脸颊的长发,眼睛却定定的盯紧莫惑,仿佛开始思考他的用意。
“风起了。”莫惑伸手帮莫名撩开脸颊乱发:“还是快点把头发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