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可怜一下茶修,但也庆幸因此而让那家伙不会每天前来求见莫惑。他靠案而坐,听着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消磨出门前的时间。
门外传来脚步声,待听到敲门声以后,推门进来的是深红。
“殿下,二公子在门外……”
未等话说全,茶杯被丢弃在桌面上,狼狈地歪斜摆放着,穿着累赘衣服的莫名已经快步出了院外,见到站在树荫下的人影,他眉间不觉紧蹙。
“不是说了要午睡?”
“……已经醒了。”莫惑说着,打量莫名,笑:“还是平日穿着好看。”
莫名摸摸光滑缎面,撇撇唇:“同感。别岔开话题,我说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面对迫问,莫惑无奈地苦笑:“已经睡过了,而且这毒也没有直接影响,我的生活还是能照常。”
中毒者竟然说出这等不爱惜自身的话语,莫名便环着手严厉地迫视他。莫惑被瞪得心中发虚,目光游移后,叹口气:“对不起。”
他道歉,莫名反倒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当下拍额:“好了,二哥你别老是叹气。就当我是迷信,叹息会让人福薄,要多笑,嗯?”
听完他的说法,莫惑是果真的笑了:“的确迷信。”
他愿意笑就好,莫名就这时候问他:“有什么特别事情?”莫惑不是个粗心的人,莫名知道他就是不为自己,也会为别人而保重,决不会在这种时候任意妄为。
莫惑犹豫了,垂眸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风卷动他过宽的衣衫。莫名心想,刚才是不应该说带嫣鸠出门的,要带就带眼前这个,准能衬托得自己容光焕发。
对莫惑,催促等行为是徒劳的,所以莫名也不急,耐心等着答案,静立期间他分心为莫惑拿掉飘落肩上的一片落叶。
莫惑的犹豫也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打段,他眨眨眼睛以后,胸膛起伏,似乎原是要叹气,却忍下来,细细吐出。
“女王曾经跟我说过一些话,意义不明的话。”
“但你没有告诉我。”莫名提了一句。
莫惑回以歉意的一瞥,抿抿唇以后继续:“服毒前,女王问我能为你付出多少。”
“为我?”面对这话题,莫名心中又升起曾经产生的诡异感觉,不觉注视莫惑。
“我曾经求女王,我求她放过我,表明自己只想留在你身边,没有别的心思。但她拒绝了。”
“……”
想起莫惑中毒一事,莫名心中既恼又怜。先别说这件事有没有意义,就莫惑的心意而言,莫名感觉自己已经还不清。
“女王会拒绝也是意料中事,我的做法不过是妙想天开,存了最后一丝妄想。”
“你活着是应该的。”莫名恨极,对女王咬牙切齿。女王要伤害莫惑,要伤害嫣鸠,如今邀请顾君初,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莫惑看着那张愤慨的脸,反过来抚慰般对他微笑:“莫气,听我说。女王或许真的只是为了你好。”
“哦?愿闻其详。”莫名文绉绉地来了一词,脸上堆满的却是讽刺。
“我当初说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但女王却说,她也只是想让你留在身边。”
“……”
“我服毒以后,她又说我日后会感激她。”
脑中灵光一闪,莫名审视眼前话罢沉默的人,从那淡雅从容的脸上看不出端倪,但结合刚才的信息以后,莫名试探地道出想法:“服毒后给你能续命的药丸,又说你会感激她?她阴谋让你为我送命?”
“……大概。”莫惑也只想到这个结论,但究竟有何事会使莫名送命,而且还要用这等迂回的中毒方式,莫惑也是没有头绪:“说不定女王知道你将要遇到危险,才事先准备好一切……你日后凡事得谨慎而行。”
莫名听着,却只是凝视着莫惑,不发一语。被他看着,莫惑又不自在了,或许是因为那目光里头有太多的情感,愤怒、怜惜、哀伤,他开始闪避那种炙人的视线,就怕自己沉醉不知归路。
“呵,这些事当初怎么没有听说过?”莫名迫视着莫惑。
想到这人可能会死,可能有一天在自己所不知的角落逝去,莫名只觉心跳如擂鼓,一下接一下来得快。不愿意细想心中几乎满溢的感情是什么,他咬牙切齿。
“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到时候一头载进我的事情里,死得干净利落便好?”
“我……”
“莫惑,你生相聪明伶俐,怎么却长个驴脑袋?!”莫名气得发抖,语气强硬。
当初莫名知道中毒一事后,深刻感受到绝望的恐怖。如今这人竟然透露一套死亡计划,那么解毒的这番折腾就让他践踏得彻底了。
“驴……我……”莫惑真不知道说什么,面对莫名的怒火,一向淡定的他显得手足无措。
“你怎么?你想说死掉以后能切成片,下锅涮涮便是驴肉火锅?”莫名讽刺:“是哦,真感激你让我饱肚子了。”
面对嘲讽,莫惑苦笑:“我只是想能帮助你,既然毒无法解,残烛冷灰前能帮助你还算值得。”
“那后来毒不是能解了?”
“……”莫惑垂着脑袋,抓紧下摆衣裳,他词穷了。的确如莫名所说,他是想一头裁进去当替死鬼。
看他如此,莫名严厉的表情也渐渐软化:“知道错不?”
“……”莫惑深呼吸,缓缓吐气:“我知道你的心意。”
“还好你没有继续说什么我只是想帮你,我是为了你,我想为你牺牲这类蠢话。”莫惑冷凛的语气渐渐回暖:“你还有得救。”
对此,莫惑却不予回答。
莫名能给顾君初肘击,也能给嫣鸠肘击,却不能给莫惑,要是把人给秒杀掉怎么办?他只好讲道理:“我知道你珍惜我,那你就得重视我所珍惜的你。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该想着我,你该保护好自己。答应我吧,以事遇事便立即逃跑,到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
说着,莫名就觉得自己像在给孩子罗嗦的父亲,特别的累,特别的无奈。
莫惑颌首,脸上表情却委屈。
莫名失笑,伸手搓搓莫惑的发顶:“我知道你作为哥哥想保护弟弟,但你要知道你的弟弟不同凡响,不需要你操心。”
“……”
莫惑没有表示,一直站在后头的深红就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深红无法制止,莫名一直说着自以为是的话,莫惑却一再地忍让,站在门边的顾君初装聋作哑,气氛正沉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传来。
三子从远处跑来,见是他,谁也没在意。
三子正拿着为莫惑取的披肩奔来,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一心一意以最快的速度给二公子送来衣物。就在电光火石间,深红深红色的靴子踏出一步,三子反应不过来便被绊到了,整个人往前撞去。
“啊!”
惊呼声此起彼落,等三子揉着鼻子抬首,然后也呆住了。
莫惑被三子一撞,往前扑去了,莫名挺身接住他,却不想撞了个满怀,唇上还相接了。惊愣的二人没做出反应,就这样四目相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