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公说九尾也去问过你的事。”
“啊？没听小九提过啊。”
趁着慎宸没有再继续按着自己，戎末坐起来，翻身下地了。
“你干什么去？”
“我要看看你的伤。”
“我真没事……”
不管慎宸的阻拦，戎末点着灯端到了床边。虽然刚才他已经看见慎宸伤得不清，可灯光下，慎宸的惨状还是把他吓了一跳。慎宸已经坐起来了。戎末轻轻掀开他胸前的衣襟，血肉糢糊的一片，看得戎末心里直哆嗦。
“还说没事？！”戎末皱起眉头看了慎宸一眼，转身出屋喊人拿来了水和药。
慎宸脱掉衣服，光着上身坐在床边，戎末拿了块白布，仔细地给他清理伤口，“你以前受了伤，都这样放着不管吗？”
“差不多吧，现了原形舔一舔，再吃点灵芝人参什么的就好了。”
擦掉血污，前胸背后一道道外翻的新伤清晰地显现在了皮肤表面，戎末觉得自己身上都在疼了，“你呀！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吗？虽然我没见过熊妖，可看这伤，就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了。你这样一年一年地去找死，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了！”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对我好还在最紧要的关头把我赶下床？”
“你……我哪有赶你下床？只是……再说后来不是有游天仙姑陪着你了吗？姐妹四个还不够你享用？”
慎宸抬起头笑着看戎末，“游天仙姑？你想多了。蛇是被当作生育之神信奉的妖怪，淫 邪又多子，我可不想跟她们生出什么虎头蛇身的怪物来。嗯……你很在意那个吗？”
“谁在意了？”戎末手上用力。
“啊呀！”慎宸惨叫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在慎宸的再三要求下戎末都住在了他的园子里。两只妖怪白天闲逛，夜里闲聊，觉得日子过得很是悠哉。慎宸没再对戎末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顶多是因为他睡着了不老实，有时会把胳膊和腿搭到戎末身上。为了恢复元气，他偶尔也现了原形睡觉。每当一睁开眼睛看见贴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只巨型老虎，戎末总是会不禁在心里感慨：难怪虎皮卖得贵，这无比厚实柔软的绒毛靠在身上真是舒服！
慎宸的外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东箕来了，说是不见了九尾，鲜卑山附近他都找遍了，他来看看九尾是不是来了纵白山。同时他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慎宸和戎末离开不久，戎叱就派戎句带人到了鲜卑山。说是狼族如约退到了大碛，魏王也已经平定北方，他们要接戎末回去。听说戎末不在他们就又离开了，可是戎句走的时候很不高兴，好像不太相信戎末是自愿跟慎宸离开鲜卑山的，说是回去禀报一下，可能会带人来纵白山接戎末。
戎末听了东箕的话之后说自己开始是以人质的身份跟慎宸走的，他应该回去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再过来找慎宸。免得两个妖族之间产生误会，以后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枝节。慎宸想想他说的不无道理，就派了个不会说话的棘精随戎末离开纵白山，往大碛方向去了。
随后慎宸又派了人出去查探九尾的踪影。
转眼三天过去，还是没有九尾的消息。慎宸和东箕都有些急了，想不出他还能去哪。到了第四天，九尾自己出现了。
东箕一看见他，立刻拉住他开始问长问短。慎宸有些生气，拍着书几问他不声不响地跑哪去了，说他和东箕都要急死了。
九尾不理他们俩，安安稳稳地坐到独榻上，自己倒杯茶喝了才说：“我化成狼妖跟着戎句去大碛了。”
“什么？！”慎宸和东箕异口同声，“你到那儿去干什么？”
“呵，你们两个还真齐啊！不干什么，就是去打听打听戎末的事。”
“打听戎末？你呆得太闲了是不是？打听他做什么？”慎宸瞪大了眼睛看着九尾。
“我就是觉得纳闷儿：哪有狼妖不愿意和狼群在一起，反而喜欢跟着老虎四处跑的？我想其中必有古怪，所以就想去查查清楚喽。”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东箕问。
“告诉你？告诉你你还能让我去吗？”
“那你查出什么了？”慎宸的声音有些紧张。
九尾笑笑，“也没什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本来以为他是狼妖为了报仇派来的细作，但事实好像不是那样的。”
慎宸松了口气，“那就好。”
九尾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不过，我打听到了更有意思的事。应该是你想知道的。”
“哦？是什么？”慎宸盯着九尾，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时辰之后，九尾饶有兴趣地看着慎宸已经铁青的脸，“事情就是这样，这就是他不愿意留在狼群里的真正原因。”
东箕听得满脸震惊，心里不禁暗暗惊呼：小九啊小九！你一向自诩聪明，怎么能干出这么傻的事啊？！这是能由你来说的吗？！你这是玉石俱焚，自己找死啊！
“你胡说！”慎宸果然恼了，一拍书几，站了起来。
砰！九尾毫不示弱，他把空茶杯重重摔在案上，“信不信随你！这些事狼妖都知道，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问那个犬戎叱就行，他是戎项的儿子！”
九尾说完，拂袖而去。
慎宸一把掀翻了书几，又砸了方案，捂着胸口跌坐到了榻上。
正传 拾
戎末带着棘精来到大碛，已经是草原上变幻莫测的秋季，中午还有炙热的阳光烘烤，到了晚上却突然下起雪来。现了原形的戎末在飘着雪花的高地上跑得周身通畅，血流奔涌。
中途停下来的时候戎末现了妖形，伸开四肢仰面躺到地上休息。好不容易才赶上来的棘精坐到他旁边大口喘气。
“跟得上吗？”戎末问他。
棘精点点头。
“对不起，回到视野开阔的地方，一时高兴，忘了树精是不善于长途奔跑的。一会儿我慢一点。”
棘精摇摇头，表示不用考虑他。
“你冷吗？”
棘精又摇摇头。
戎末知道棘精虽然不会说话，却能念咒施法，但是是什么样的法术戎末没有见过。本来只想一个人回来，可慎宸坚持让他把棘精带上才肯放心让戎末走。实在拗不过他，戎末想：反正棘精不能说话，到了大碛也不会乱问我的事。就答应慎宸带上了他。
现在看来一路上有这么个安安静静的随从跟着也不错，寂寞了的时候可以说说话，虽然没有声音，但有个回应，总比一个人在这没有尽头的苍凉草原赶路的好。
戎末转回头看了会儿天，闭上眼睛任扑面而来的雪花落在脸上不动了。一片一片的冰凉在跑得热腾腾的脸上瞬间融化的感觉真好！戎末突然怀念起冰原上让人分不清天地的千年积雪。心情好的时候，原来一切都是可以变得美好。戎末想：等跟叱说清楚了，就可以抛却过去的种种，一心一意地跟着宸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吧？